却说鹿呦几人,被人领进来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出去时才发现这闳宇崇楼、连甍接栋,道路曲折、蜿蜒若蛇,显而易见是被人布了迷阵,当真是进去容易出去难,那大门分明就在一个方向,却怎么都绕不过去。
不得已,鹿呦只好掏出笔来,席地演算,都无空瞅一眼头上那人到底是不是沈卿尘。
刚解了个头,平地里突然冒出个老头,招呼他们道:“来来来,想活命的都跟老夫走,若想留在这里当花肥的都留下。”
他出现的突兀,吓了向元灵一跳,抱着秋允之嘀咕道:“这人靠谱吗?能信吗?”
小老头哼了一声,斜睨她一眼:“若非有人特意嘱咐,你当老夫耐烦管你们这群小崽子?赶紧的,莫耽误老夫功夫。”
虽说那小子性子狠戾,说话又不中听,但翁老此时却真真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只想送了人后赶紧回去应援。
鹿呦蓦地抬头,目光犀利地看向他:“谁嘱咐的?你们阁主?就是你之前说的认识我的人?”
小老头矢口否认:“不知道,这里机关众多,阵法遍布,若是无人引领,绝无可能出去,你们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鹿呦沉吟片刻,收起纸笔,露出个笑容:“前辈莫生气,我们这就随您离开。”
向元灵小声低呼:“呦呦……”
鹿呦传声道:“听他的。”
哪知走没两步,空中蓦地飞来一只彩色灵蝶停在她肩头,鹿呦不动声色将之攥在手心,一行字顿时浮现在脑海:小呦呦,先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下次再想杀他,绝不会在你面前。
这语气口吻,除了沈卿尘,她再想不出第二个人,所以空中打斗的人果然是他?
那另一个人……
心中起了疑虑,脚下却没停,在那老头的带领下,没几步就跨出了大门。
另一头,君故却在她身影离开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冷汗,飞到高空,睨向那道看似闲散,身上衣服却已浸出血渍的人,淡然冷嗤道:“说到嘴硬,怕是没人比得过你呐,沈老板。”
沈卿尘偏头躲过一道攻击,轻哼一声:“彼此彼此,死撑到现在还要硬装,也只有你了。”
君故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不过就是一介分身,以我命换你命,这笔买卖怎么想都划算呢。”
沈卿尘持剑立在傀儡脑袋上,声音悠然:“本王若是死了,你想要的洛图之书,你觉得还能拿到手吗?”
君故嘴角微扯,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浑不在意:“你死了,东西自然是本尊的。”
沈卿尘扬唇一笑:“做笔交易如何?”
少年懒抬眉,轻嗤一声,未曾答话。
沈卿尘眯着眼,微肃了神色,“她的事,你我各凭本事,但本王却另有一件事,想要与你相商……”
…
回到玄天宗,与众人告别后,鹿呦转身就去了长泽风院内,但却没有进里屋和长泽风打招呼,而是屏住呼吸,矮身行至君故所在的那间屋,一推窗,就翻了进去。
沉着脸,挽起袖子,一把掀开了床上隆起的被子。
本以为被子下会什么也没有,未曾料,那少年正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像是早已陷入梦乡。
鹿呦拧了眉。
君故在这里并未出去,那天机阁的阁主又会是谁?
借着月光,她目光怀疑地在他脸上扫了又扫,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甚至他的脸色比起平常来,还要更健康红润,并不像刚经过一场大战的样子。
难道是她猜错了,那老头说的另有其人?
心中纠结几番,最后还是扯过被子,给那少年盖上,又蹑手蹑脚地翻窗出了去。
她刚出去,床上的少年就猛地睁开双眼,无声地长舒了口气,还好赶回来的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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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天机阁就送来了几枚灵犀引,且还附了一个袋子和一封信给乌林,里面装满了材料,扬言他若是能在三天内做出另一个灵器,便能破例进入天机阁,成为挂牌炼器师。
乌林对进入天机阁没有兴趣,但却被激起了斗性和好胜心,接到信的当晚就开始研究起来。
夜间,月明星稀,疏影横斜,枝繁叶茂的古槐下正端坐了两道人影。
一人雪青长袍,面容清朗,手中捏着盏热茶,慢饮慢啜。
一人玄衣劲装,面色青白,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玉杯,声调懒散:“你故意引她去天机阁,就是为了让她发现我身份?”
长泽风也不否认:“是又如何。”
君故掀睫看他,目光微利:“你明知我身份特殊,所做之事更是虎口之厄,她若知晓也不过是徒添烦心。”
长泽风靠在椅上,语声平淡:“她并不傻,知晓的也并不少了,若以前我当为你瞒着,可现在……”
说到这里,他语气微沉,琥珀眸子里划过一抹不知名的暗晦,“阿呦明显对你有几分意,我不想让她一直活在猜忌里,你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也确实,目前只有你才能完全护的住她。”
君故沉默片刻,轻笑了笑:“我还以为师兄你会反对到底呢。”
长泽风声音冷淡:“我只看她的态度,并不与你有关系。”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这少年的关心,他又岂能没有看在眼底。
君故不紧不慢提起茶壶,手腕微压,水柱倾倒,如雪练撞在杯里发出‘哗啦’脆响,茶烟袅袅,衬得眉眼如画,他微低了头,轻道:
“有些话并非我不想说,而是难以启齿,结局难料,生死不明,我说了又有何用。”
长泽风敛眸凛声:“你既知结局难料,又何故还要招惹她?”
少年目光沉静地看向他,“那若我赢了呢?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你知我脾性,这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的好。”
他轻抿了口茶,喉结微动,又慢条斯理将茶杯放在桌上,声音很淡:“喜欢她的人很多,她选择的余地也很多,可我却只有她一个,我又怎能不多为自己谋划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