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需要批准预约才能抵达的周宴河办公室,绯色轻而易举的来到了门口。
上一次来到这,是五年前。
绯色停在这面厚重的大门前,伸手敲击。
“请进。”
里面的人即刻发出声音。
推开门,高挑数十米的穹顶,纯黑肃穆的墙体,严谨刻板的陈设。眼前没有一处柔和的事物,唯有冰冷庄严的气息,以及一身黑西装坐在桌前等待许久的男人。
周宴河抬眸,如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充满了然之色。
“你来了。”
绯色沉着踏入室内。
“周部长,许久不见。”
“坐。”周宴河示意前方的座位。
“不必了。”绯色摇头,走至桌前直视周宴河,直接了当道:“周部长,你想我去带队是吗?”
周宴河一顿,锐利的目光回望绯色。
“我未曾给你递过一条消息。”
“递得足够多了。”绯色说道:“未定战略与人选前,向天梯全体放开锦标赛变故的消息。绕那么大一弯,是想不留痕迹地让我知道锦标赛的事。”
周宴河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绯色,等待她的后文。
“锦标赛更改为A级赛,蓝星用b级上战场没有胜算。你不愿意退赛,恐怕这场比赛涉及了什么利益。锦标赛能牵扯的只有星际理事会的位置。因此,我猜测这场锦标赛,蓝星的失败将会失去理事会的位置。”
绯色说。
“退赛,失去理事会位置是天梯决策失误。失败,失去理事会位置是天梯无能。社会动荡不安,天梯的公信力不能被折损。所以,你们需要一个替死鬼来替天梯承受民众的怒火。锦标赛的失败,是蓝星时运不济撞上赛制更改,更是某位不知死活的玩家带队的失误。”
从知道消息的那一刻,绯色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宴河要的是什么。
不是天梯派遣绯色去比赛,是绯色主动来请命领队。
周宴河要的是,将悬在天梯头上的输赛罪责,移到绯色身上。
“你很聪明。”
周宴河由衷地赞扬。“我留意过你的公开赛。坦诚地说,我很意外。在当年的伤势下,你居然再次为天梯带来了惊喜。如此高频率的成就触发,你的未来值得期待。只可惜……”
周宴河语气转变,神情严肃。“你既然选择来找我,你的未来到此为止了。”
周宴河认真凝视眼前的女子,郑重问道:“绯色,你清楚你选择的后果吗?”
漆黑的地平线升起一抹鱼肚白,晨间的光透过周宴河身后的玻璃,落在绯色的脸上,被光浸染的睫毛轻颤,她突然笑了。
“周部长你呀……别再说那么伪善的话了。”
绯色道:“我曾经是当过命运者的人,基本的律法条款都明白。若非玩家自立军令状,天梯不得授权领队指挥权。天梯想撇清楚关系,我得立军令状,好让外面明白这份指挥权是我抢来的。可我一旦如此做,锦标赛的输赢我将全权担责。锦标赛失败,我获罪入狱。”
“可我知道,又怎么样?”
绯色风轻云淡的笑着,仿佛描绘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她平静道:“天梯没有可以用的人了,我是唯一的选择。只有我上场,锦标赛才多一丝渺茫的希望。只有我主动领队,天梯才不会陷入危机。只有我去牺牲,才是最好的结果。”
空气静默,无人言语。
停顿了片刻,周宴河说道:“这一次……是天梯欠你。”
绯色摇头。
她的神情依旧很平淡,瞧不出任何波澜的情绪。唯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眸,清明透亮。
“没有谁欠我。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全是自己的选择。”
窗外,云层被日光穿透,边缘被镀上金色,仿佛被点燃。
太阳越升越高,天际被逐渐点亮,转为明媚的蔚蓝。
沉寂的城市街道复苏,竖立在天梯五区中央的行政高楼迎来了第一批上班的工作人员。在稀疏的人流中,有四个急切的身影直奔而来。
大厅四周,矗立着通体透明的信息交互柱,三维全息影像不断流转,冷冽的蓝光投射在匆匆而过的夏泽辰脸上。
少年神情慌张,努力拦人。“等等,绯色说了不能……”
“滚!”面容可怖的顾家宜一手挥开人。
前方动作快一步的龚修已经刷开门禁,两人极速穿过。
脚步踉跄的夏泽辰急忙拽住落后的周溪时尾随通过。
“你们……”四人末尾的周溪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无力道:“……这叫什么事啊,凌晨五点多从黄区赛跑到这……”
话音刚落,脚步匆匆的人顿住步伐。
跟着停下来的周溪时,不明所以地抬头。
幽深的通道中央,绯色与施寂一同走出。
周溪时疲惫的眼睛一亮,喊道:“绯色。”
拦人的夏泽辰扭过头,看见绯色,他正想开口,眼前一个黑影闪过。
“施寂,我?你大爷!”暴怒的顾家宜挥拳冲了上去。
拳风极速袭来,施寂额间发丝被吹动,眼皮却纹丝不动。
一只布满茧子的手,稳稳地接住了突然袭击的拳头。
绯色用力握住顾家宜的手腕,讪讪笑道:“家宜姐冷静啊。”
“老娘冷静个鸡毛!你被骗了还帮着数钱!”顾家宜神情骇人,破骂道:“日他大爷的龟儿子!一群坐上面动嘴皮子的狗屎!自己脑残把A级全部派出去,你去给他们擦什么屁股?”
绯色摆出笑脸,拉开施寂挡在顾家宜面前。她松开手,努力安抚道:“我是傻的。傻子不值得生气,何况现在木已成舟,再生气也无用。”
顾家宜的脸黑的跟碳一样,眉眼之间全是凌厉的压迫感。面对绯色,可怖的眼眸瞬间通红,她怒不可及道:“他们是想让你去背罪,懂不懂?!你身上还有五年前的债,你怎么抗得起!立下军令状的领队输赛代价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为什么回来?你努力至今是为了什么!如今为了一场与你无关的锦标赛,自毁前程算什么!!”
“家宜姐……”绯色神情无措。
“你不同我解释一句?”凌厉的男声响起。
绯色抬眸,视线越过顾家宜的肩膀,看见冷脸的龚修在凝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