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赶来时,父亲正举起家法要打。
“住手!”他大步流星,几乎眨眼就到了跟前。长臂一抻,押着我的两个嬷嬷就倒仰在了地上。不等荣家人说话,就质问道,“吕相这是作甚?”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透露着抑制不住的怒气。
负责通传的小厮三步并作两步姗姗来迟。两条腿还没站稳,嘴已开始告状,“老爷,大爷,大将军硬闯进来,小的们实在拦不住……”
父亲眼神如刀,狠狠射向小厮,“要你何用!”
话音落下,盛青山已将我搀扶起来。
架着兄长的两个家丁被他一瞟,也吓得松手。
“盛青山!你擅闯私宅,可还有王法?”父亲紧紧捏着家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面色阴沉犹如乌云密布,“你有何资格质问我管教子女?”
盛青山眉心紧蹙,语气生硬:“你要告,便去告。但只要我在,你就莫想再打她。”
父亲不肯退让,眼中极少有地露出凶光,“欺人太甚!”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盛大将军,”母亲终于反应过来,捏着手帕向前一步,强作镇定,拦在父亲与盛青山之间,“这是我荣家的家事。你虽与文君有过姻缘,但早已恩断义绝。眼前这般维护,恐怕名不正言不顺,多此一举。再者,你若想再续前缘,也要她父亲与我认同。这八字还没一撇,就目无尊长,针锋相对,如何能让我们将女儿交给你?”
盛青山凝眸望着她,眼中毫无波澜,声音平静,“我想娶她,只在意她愿不愿意。她若愿意,我倾尽所有,也会将她风风光光迎回去。她若不愿,即便你们点头,我也不会逼迫她分毫。
你们今日若是因此要对她动手,大可不必。世人皆知,她有盛家兑牌,无论她是否我盛家主妇,打她便是与我盛家作对。”
“好!好啊!我还不知你这般、这般…”父亲狠狠将家法敲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仿佛要破开房顶,划破天际,“寡廉鲜耻!爱慕虚荣!不识抬举!无媒无娉,你怎敢拿人家这样的东西?!还不速速归还!”
虽对父亲的说辞不满,但我本就觉得那牌子不妥,不如趁此机会还了。
我即将嫁为人妇,如何能带着盛家兑牌?盛青山岂不成了……
他似是看出我的心思,还未抬手就被轻轻按下,言辞恳切,“她与我不仅有夫妻之谊,还有救命之恩。从前是我糊涂,亏待了她。这兑牌是我甘愿赠予,无须回报。从今后,她即是我,我的便是她的。”
父亲被他一番说辞怔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母亲更是一脸茫然,似乎没有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
暮色四合,堂中光线愈发昏暗。
就在众人怔愣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默。
只见萧景宸一身鸦青色锦袍,头戴金冠,急忙忙而来。他脸色不善,气势逼人,虽已不随身带刀,却仍像是要杀进来一般。
两个小厮跟在他身边,既不敢越过他,又不敢不拦。
“你看看!”父亲一眼洞悉来意,恶狠狠地瞪向我,“你做的好事!”
无论萧景宸从前如何不堪,如今是名副其实的长皇子。
他本就文武双全。经过世事历练,心性与手段更是超越常人。
左有吕伯渊相助,右有盛青山与何家护航。自他开始展露锋芒,我曾不止一次产生一种错觉:他像一尊佛。心怀慈悲又手握雷霆的佛。
没有母家支撑,曾是他的痛脚。如今大刀阔斧,没有母家掣肘,反成了他最大的优势。无形刀更加让人闻风丧胆。
看清来人,母亲连忙招呼下人掌灯打扫。
霎时间,灯火通明。
萧景宸将那些被扫除的碎片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
“齐王殿下。”父亲领着众人见礼,神态恭敬而体面。
萧景宸微微颔首,径直来到我身边。
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个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可有看不见的?”他语气关切,未有遮掩。
我摇了摇头,“没事。”
话音未落,他弯腰为我拂去裙摆上的灰尘。
举止间流露出习以为常的温柔与呵护。
此举无疑让父亲和母亲都变了脸色。
就在众人沉浸于这一幕,还未回过神来时,他语气突然变得凌冽,犹如寒冰,直戳人心,“是谁?伤我齐王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