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叶青釉目送柳大公子的那道身影离去,方才迈步走到越明礼的身后,轻巧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别看了,柳大公子这是看出来你是同我一起出来的,所以在调笑你呢。”
越明礼明显吃了一惊:
“堂兄看出来了是小娘子你?”
可堂兄怎么会认识叶小娘子,二人从前难道就见过?
那他跳出来为叶小娘子打掩护的事儿不就没一点儿用吗?
叶青釉有些无奈:
“不是看出来是我,而是看出来了是‘小娘子’。”
人家走的这么匆忙,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越明礼懵懂间似乎听懂了什么,脸色一下子臊的通红。
叶青釉向来不解风情,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天色不好,风雨要来了。”
“柳大公子虽刚刚才上山,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来,再看到我们煮茶怕是不妥,今日......不如就这样吧。”
今日若没有撞见柳大公子与叶婉儿,看到也就看到了。
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人抓到偷听,再不离开,便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在越明礼似乎也没有觉得不妥,笨拙而又妥帖的将原先带来的东西一一收起,如来时路一般,慢慢的下山寻去。
刚刚越明礼费力喘息的声音仿佛尤在耳畔,这回,叶青釉帮着提了不少大包小包的东西。
可纵使是重物加身,心中松懈后,脚步仍比上山时要轻快不少。
两人在第一滴雨水落地之前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原先一直守规矩的长留倒是姗姗来迟。
叶青釉看了一眼对方被雨水淋湿的肩处,目光微微敛了敛,示意越明礼伸出手,在对方手心写字道:
“长留跟着你堂兄去了玄妙观后方才回返。”
越小公子被这一通挠,原本有些平息下的脸瞬间又涨红不少、。
叶青釉老神在在的也给对方伸出了手掌,不过越明礼却没有动手,翻动一阵,竟从藤箱中翻出了全套的笔墨纸砚,着实是令叶青釉大开眼界——
这天下居然有比她还木头的人!
越小公子借着水壶中的余茶磨墨,笔锋稳健的写道:
“应该是,应是想着堂兄的小厮不顶用,怕又遇见叶氏拦路那样的事,所以送上一程.......”
“话说.....我们缘何要这样说话?”
叶青釉没有回话,反倒是视线在‘送上一程’这几个字里面往返。
这个理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
若长留是出自担心,柳大公子被叶婉儿纠缠时便可以出手。
就算是怕牵连自家主子,身上带些招式的好手,难道连帮柳大公子被缠住的小厮都做不到吗?
那小厮全程可是一直都被拉扯远远的,就算是真出手教训了丫鬟,只怕他们这边都看不见人。
既原先已不在意,缘何还能丢下越明礼先去查探柳大公子?
越大公子一直怀疑柳府与逆党勾结,身为随从,若遇见什么消息必得打探一手?
可刚刚观察柳大公子自幼远在京都,纵使柳府本家当真与乱党搅和在一起,书信来往难道不怕被查?
叶青釉想不明白,索性接过越明礼手中的笔,写道:
“这位二老夫人是柳三老爷的亲娘,大房的大公子来找他做什么?”
这回越明礼倒是略有迟疑,半晌才猜测道:
“许是为了我承嗣的事情。”
“承嗣不是小事,需得选黄道吉日,开祠堂,过名录,柳家本就人丁稀少,若要过族谱,写文书,届时一定得有人帮。”
“二老夫人虽然已经清修多年,上次柳善成婚也没有外出,但三老爷到底是她的独子,理应支会她这件事的。”
叶青釉又写:
“这种事三老爷来难道不行吗?”
越明礼神色是一等一的耐心,有问必答:
“不一样,三老爷若只自己说要承嗣,那便只是他自己的意思,宗族里还不一定如何抉择,所以一定要有人顶着宗族的名来走上一遭,也好让二老夫人安心。”
“来是一定必来的,若真说有不妥之处,只有一个,那便是应该由大老爷二老爷或其他族老出面支会,不过一来柳家人丁向来凋零,两位年纪更长一些的旁系族老身体不好,也不方便走动,二来大老夫人与二老夫人不合,前些年听说还闹得不甚体面,大老爷二老爷自然也就会有所避讳。”
“算来算去,确实没有人会比大堂兄更适合走一遭。”
是的,没有。
更别说是办事并不如何的柳善。
叶青釉对这种宗族观念并不十分清楚,顺着越明礼的话想了想,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既柳大公子来找二老夫人确有要事,那长留想必听到的也是这些。
越大公子暂时应该不会将嫌疑放到这个回乡还不忘给越小公子带狸奴的堂兄身上......
叶青釉略有感慨,抬眼又扫了一眼越明礼,心中更加无奈——
表兄要抓堂兄家的小辫子,这算什么道理?
若放从前也就罢了,现如今,她是真希望原先的一切只是越大公子有所误会,如此一来,越小公子可以顺利承嗣,留在龙泉,而后.........
叶青釉眉眼一跳,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接了越小公子手中的笔,笔锋悬停太久,不仅染了他们书写的纸,还沾染上了她的指尖。
越明礼又换了一张纸,叶青釉想了想,决定刨除这些暂时理不清的杂念,提起另一道藏在心中的往事:
“先前被大公子带回柳府的那位刘老先生,你最近可有看到他?”
这回,越明礼只看了一眼,便连连摇头。
叶青釉心中叹了一口气,松开毛笔,将花样繁复的琉璃窗打开一条缝隙,用外头的雨水将字彻底晕染。
越明礼似有些疑惑,不过他向来不是多嘴的人,只很小声很小声问道:
“叶小娘子,我们如今可以说话了吗?”
叶青釉看了看那坐着分明比自己还高,可却有意压低身形低她一头的少年,唇边勾起了一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也轻声道:
“你想说什么?”
“你只管说吧,无论你说什么......我都陪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