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尉迟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与徐先生见一面?
刘梦棣想了想说道:“近日不行,近日我客人多,不太方便,等过完了年再见可以吗?”
“可以!”折尉迟十分痛快地应了一声。
说话的方式有很多种。
如果刘梦棣直接说最近自己没空,那一定会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愿意一见。
若是用这种反问的方式说回去,对方心中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折尉迟接着又说:“还有一件事情,你得给府卫足食高饷!每月至少要给到三两,若是没有这个钱,是练不出精锐死士出来的,且还不能拖饷!”
山滔一听,又笑出了声来。
折尉迟此时对山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礼貌,而是客气地问道:“山先生,您这又是在笑什么?”
山滔应道:“五叶庄的护院以后都要调到齐王府去,这里护院最少的薪俸都有四两了!”
“阿?”折尉迟愣了一下。
刘梦棣解释道:“是每月四两起,越是精练之人给的越多。宋琏你见过了吧?他是每月十三两,若有功劳另外会再给赏钱。你是指挥,当然会比他多一些,但因你新来,每月就只有十五两,以后你做得好了,自会再涨的。”
折尉迟马上说道:“死士之属,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每月足额薪俸,也不是临时的赏功。正如你刚刚所说,但凡效死之士,要不花干用尽,要不就全给了家人,自己是不留余地的。能维系住他们的除了平日里的恩情,更多的是他们伤残后的抚恤!只要让他们无有后顾之忧,将士自当效死!”
山滔说道:“齐王府产业众多,六爷曾许诺,若因公事而伤残不能劳作者,除了发一份抚恤之外还可留在其产业里看门守烛一辈子。若因公事身死,其家人或是可一次领足安家费,或是发放一块良田。田产一早就准备好了,即在南城曲江池边上!你入了齐王府以的一,问一问那些跟随六爷多年的护院便知此事真伪了。”
折尉迟欣喜地说:“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只要给的足,就没有怕死的!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这个活我接了!若能练成六爷口中所说的大成之军,我此生也无憾了。练不成我更无脸去前方打什么仗,立什么功!”
刘梦棣看着折尉迟说着豪言壮语,一边向着正往里探的文卿梅招了招手。
那文卿梅却没有走进来,而是吩咐一名侍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
那托盘里放着的即是宗人府下发的人事任命。
折尉迟看也没看就将那人事任命给接在了手中,而后将案上的杯子拿了起来,说道:“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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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紫宸殿。
皇帝刘泷端正地坐在里厅的一张桌子上,正细心地吃着早饭。
刘泷的早饭十分简单,也就二十几样的配菜外加一碗粥食。
但他的配菜可不是什么咸菜豆腐,虽然也一样清淡,但每一样都是经过御厨细心烹煮的。
刘泷吃得极为认真,毕竟他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能在这么晚的时候吃早饭。
平日里为了上早朝,他天不亮就得起床,天亮的时候那早饭也早已经吃完了。
也就是过年前的这几天,他难得有几个的舒心日子过,晚起早饭。
刘泷正有些惬意之时,那刘梦棣在殿外探头探脑得往里伸着头。
刘泷将筷子放下,没好气地说道:“进来吧!”
刘梦棣腆着脸笑着便走到了刘泷身前。
刘泷接过侍中郭健递来的口巾擦了一下嘴,问道:“朕没宣你你怎么就来了?”
刘梦棣一愣,问道:“刚刚不是您叫侍中来宣儿臣到此见驾的么?他们假传圣旨?”
刘泷言道:“朕是问你,没事你跑进宫里做甚?是不是又要捣什么乱?”
“不是!儿臣进宫里拜望一下半娘,问问他送进宫的东西都收到了没有。”
“你又给贤妃送礼来了?”
“那是我半娘,我自得孝顺着!”
刘泷轻看着刘梦棣问道:“你怕不是为的这件事情吧?”
“这个……”
“说!”
刘梦棣连忙说道:“那天太子私自出宫是儿臣……”
“这事没怪你!有错是他的错,朕罚过他了。人贩子的事情朕也都知道了,已下令兵马司去追查了。不过你对太子说,将来天下大定以后那种人就少了是么?”
“儿臣是这么说的,但不是为了这事。而是……”
刘泷问道:“怎么了?”
刘梦棣答道:“我是为了夏采侯的事情进的宫,夏采侯的姐姐现在在我那里呢,她可担心她弟弟了。但她弟弟现在却是在东宫,被太子妃给扣下了。您知道的,早些年宫里有那么一个传闻,说是儿臣与太子妃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即是有这样的传闻儿臣就当避嫌,所以那太子宫是绝不能去的!”
刘泷点头说道:“这事你倒是做的极对,这些年你还真没去过东宫!”
“可夏采侯还在太子妃手上呢,所以我就想着进宫找一找太后,可太后又不见儿臣,儿臣就只得去半娘那里,问一问半娘能不能找太子妃说一说,让他把夏采侯还给我,好叫他们姐妹重逢!”
刘泷言道:“太后不见你,你心里没数么?这几日众朝臣的家眷进宫问安,太后与皇后自然得接见她们,有那些朝臣女眷在场,谁会放心让你这么一个见色起意之人在场?”
“可夏采侯那里……”
“你对蒋爱卿的事情很是关心呀?”
刘梦棣回答道:“我才不愿意管他的死活呢,若不是荷儿……”
“行了行了!这事朕帮你去与太子妃说一说,让她把人还给你也就是了。朕问你一件事情!”
刘梦棣看着刘泷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认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父皇,不是儿臣要买下那些姑娘的,是二哥他……”
“没与你说这个!”
“那您是要……”
“起来再说!”
“是!”刘梦棣应了一声,这才站了起来。
刘泷看着刘梦棣问道:“朕问你,什么叫踢尖?”
刘梦棣一听,连忙装起了糊涂来:“什么踢尖?这又是谁与您胡说八道什么了?”
“你别管!就问你这事!”
刘梦棣想了想,却又问道:“父皇,不是儿臣要问得清楚。最近秦相他老跟儿臣过不去,如果是因为朝务上的事情……您就放过儿臣吧,儿臣再参与您的事情,那我还活不活了!”
刘泷装着生气的样子说:“这种地面上的事情,哪一个官吏会与朕说起?朕要不是没人问了,才不会找你来呢!”
“那您得与儿臣说一说,这又出了什么事情了?省得儿臣又无缘无故地把秦相给得罪了!”
“合着朕问你话,你还得挑挑拣拣地说?”
刘梦棣假笑着言道:“谁又不是呢?伴君如伴虎,不只是儿臣,秦相、卢相,哪一个不是看您脸色说话的?您脸色好一些,就与您说点逆耳忠言,您脸色若是不好,谁敢拿糟心话头来恶心你?您要是不愿意说一说前事,那您只能打儿臣廷杖了。话又说回来了,本朝还没有因为不说话而被挨打的吧?”
刘泷白了刘梦棣一眼说道:“你想那么多做甚!也没别的,就是秦相与卓爱卿把新进的户部侍郎孟爱卿给告了!”
“阿?孟传臣呀?这大过年的都封印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通政司那里留存着一道孟传臣的奏疏!”
“儿臣听日听说过那个孟传臣?他该不会与褚户部打起来了吧?”
“打倒没打,但也差不多了。孟爱卿说可以让朝廷整合税务,将百姓的各种税都合而为一。也不必交粮、不必徭役,全都折以银两缴纳。朝廷这边若是要用役,便花银子去招人来做工,粮食则可向民间购买,如此即可让百姓有所存粮,亦可省去交割路费,而且还能使民间绝了那踢尖之事。朕就是不太明白什么是踢尖。”
刘梦棣想了想问道:“父皇,这些话不是他们写奏疏写出来的吧?也不是直接说给你听的吧?他们要是当面说,您当场也就问了,绝不会来问儿臣。”
“你且说你的!”
“这应该是蒋宗宪在户部的密探偷听到那几位户部堂官说话,然后报到了您这里。也一定是蒋宗宪不在的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密探没了上司汇报,这才直接上报到您耳中。现在蒋宗宪即是回来了……您是不是问过他了?且他还只是敷衍你,你觉得户部那些知情人一定也不会好好说,所以就来问儿臣,就像那日问余盐之事一样!”
“你还有完没完了?是让你说踢尖,没让你说户部与蒋爱卿!”
刘梦棣连忙把头一缩,弱弱地言道:“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字面意思!税吏进乡收税的时候是当地的里长按册子帮着收的。税吏与里长担心粮斗里还有空隙,装的时候缺了短了,与花册上的数额对不上,还怕上头要自己来补这个亏空,所以会往粮斗上踢那么一脚,好叫粮食塞满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