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李叔提前召回养猪场员工,只要把员工安排岗位上,并与管理员说明情况,就能让人们远离即将到来的成亲现场。
下午,所有主要参与者聚齐在村委楼,安排占家人住下,便静候新郎新娘一行归来。住在同样豪华的村委楼,占父占母感慨万千!想当初他们来凤洋境的时候,那还是一个破烂的村落;如今,经过小泽的打造,已然成为人人仰慕的富有先进色彩的新农村,全国没几个地方可以相媲美。
时近黄昏,那一辆辆白色的装饰着生机勃勃的藤蔓鲜花的养猪场专车辆,徐徐向村委楼驶来。待车停稳,人们下车来,纷纷舒展疲惫的身躯,却见身着民族婚服的新娘细心地挽着新郎——
正要同大家打招呼,新娘却被近在咫尺的凤洋龙宫吸引了目光——好神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新娘拉着新郎,缓缓向前走去。
“江木泽,我是不是来过?”新娘如坠梦境,江木泽傻痴痴地跟着。身后原本疑惑的人们,反应过来后不禁大笑起来:
“江太太真幽默,从你上次来,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不是的!”新娘回应着,突然兴奋起来,对着新郎又蹦又跳地说,“江木泽,真的,我好像来过这里耶!”
江木泽的目光也迷离,注视着像是熟悉的场景,梦呓般:“是啊,我好像也来过。”
身后的人,在那霎那间也很无语,可是反应过来后,一种莫名的痛感萦绕心间,有如竹签插入指甲那般锥心,久久不能散去。于是他们,只能静静地跟着,任凭这对神奇的夫妻做白日梦。
依然很兴奋,新娘拉着新郎跑进凤洋龙宫,在一尊尊佛像面前,虔诚膜拜祈祷起来。新娘很习惯,那动作很正统,也很娴熟,像是以前经常拜神似的;可新郎,陈立芊很清楚,这是她看见他拜得这么认真。
如此虔诚,身后的众人好像被传染般,也一一顺序地跪拜起来。
从来,在民间,拜堂成亲前,都是祭拜祖先,然后再拜高堂。而这对新人太神奇,居然拜起了神!
该拜,新郎在很早以前就应该这么拜了!
一整排过去,一一膜拜完毕,两人在新郎鬼使神差的暗示下,在那戏台的楼梯口停了下来。他的脑子里好像有记忆,可是很迷糊;秀秀还是开心,那感觉就像回到老家,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归属感。
江木泽就那样迷愣着,秀秀不停环顾四周。最后,她又突发奇想,把目光放在了众人脸上,弱弱地问:
“芊姐,我想和他在这里拜堂成亲,可不可以呀?”
众人又一惊,再一愣,都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见没人回应老婆,那傻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老婆,我支持你!我们就在这里拜堂,然后在这里睡觉,别人的事,我们不要管。”
众人又惊了,也就三秒,大家反应过来,都以为傻子恢复正常了,便欢喜地拥上来。傻子见势不妙,慌忙护住老婆,大喊起来:
“你们让开!这是我们自己乐意的,不关你们事!就算你们的天塌下来了,也跟我们无关,你们滚开啊!”
又一次失望了,大家散开来,把最清净的空间留给了最奇怪的两人。都出去了,两人就在戏台楼梯口坐下,他不停地安慰新娘,而新娘却很难受,因为他好像又忘记“秀秀”这个名字了。
秀秀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把他变回那个只会做返工货的员工。没办法,既然医学都说了没办法,那么她只能各种突发奇想,想着能不能像电影里那样,因为某件事就能让他重拾记忆。
可这是现实,不是神话,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只认“老婆”,是因为自己的手一直牵着他吗?如果是,那也挺好,最起码不会失去。
她想着,就跟老公说起了虚无缥缈的印记:“江木泽,你记得你叫江木泽吗?”
他笑呵呵的,一双渐显浑浊的眼睛,没离开过她的容颜,她继续说:
“你叫江木泽,我叫秀儿,然后我看见了凤洋龙宫,总感觉我来过这里。说是梦里吧,又没印象,可是现实中,我就那天来找过你,当时根本就没注意。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上辈子来过?江木泽,你能告诉秀儿答案吗?”
“秀儿,”江木泽托着下巴,也陷入了回忆,可是那回忆里,一片空白,“你叫秀儿,我叫江木泽,我不知道对不对。”
“对!你就是江木泽,我就是秀儿,我们明天早上就在这里拜堂成亲,你到时候一定要听我的,好不好?”
“嗯,秀儿定的规矩,我一定听!”江木泽信誓旦旦,秀秀瞬间眉开眼笑,“嗯,你听我的规矩!明天早上,我们先拜堂,然后你再跟帼伟拜,好不好?”
“为什么呀?”看样子江木泽很较真,好像明白一些事理,“我不跟别人拜,就跟你拜!”
“这是秀儿定的规矩,你要是不跟她拜,我就担心她也会像你一样,变成什么都不记得的人!”
“谁说我不记得了?”江木泽嘟着嘴,认真地道,“我记得,我叫江木泽,你叫秀儿,然后,然后我老婆叫我跟帼伟拜堂。我记住了,嘿嘿!”
“嗯,就这样说定,我们来拉钩约定!”秀秀开心地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指勾在了江木泽的小指头上。顿时间,江木泽好像触电般,浑身抽搐,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恐怖的画面——
雪花在空气中漂浮,他被固定在一块礁石上,一个女孩向她飘来,笑眯眯地勾住他的手指,甜甜地说:
“我们就这样约定,我绝不会离开你,就算离开了,你也要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好!我才不等你呢!你骗人,你骗人!”两个真心相对的拇指还没亲上,江木泽忽然又哭又吼地挣脱开秀秀,逃也似地向外面跑去。秀秀惊吓两秒,奋起直追:
“江木泽,秀儿没有骗你!你要是不同意,就别让她拜了好不好?你回来呀!”
众人闻声赶来,随同秀秀一起向那傻子追去。不知哪来的力量,那傻子跑上龙岗头,又绕过那个老学堂的竹林,深入凤洋境老村,沿着凤洋河岸一直向下,最终停留在村委楼门前。都说傻子力气大,一点都不假,杨晋气喘吁吁跟上来了。
抬头望去,只见楼上四人正注视着自己,站在最右边的中年女子,早已泪眼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