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夺目的一剑!
王佳杰几乎要被这一剑刺的睁不开眼——他十分肯定自己绝对做不到避开这一剑,所以他已决定以身躯为小幽挡下这一剑!
他已准备赴死!
但小幽没有让他死!
谁也不知道小幽是如何逼出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抬起手的——她抬起手的同时,数颗暗紫的弹丸也嗖地飞出!
“退!”
严惜玉立时认出了这弹丸是何等可怕的东西,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抽身疾退!
一声爆响,整个后院瞬间被紫雾包围,仿佛一朵紫云忽然降落此地。
龚弄柳与龚拈花这对夫妻最是惜命,在严惜玉还没下令之前,便如受惊的小鹿般逃的飞快。
江如雷虽慢了一步,却也在紫雾形成之前退出后院。
唯有楚少丰——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小幽掌心间射出的弹丸是来自百毒门的剧毒暗器,仍是一人一剑、勇往直前。
他似与剑融为一体,乘着那剑芒瞬间穿过紫雾,一剑逼至王佳杰身前!
然而,局面已在这一瞬发生了改变。
龚氏夫妇与江如雷的避退,等同于打开了王佳杰的退路——有了退路的王佳杰,再也无人能够阻挡。
剑芒一闪而逝!
身影一闪而失!
楚少丰静静地立在屋檐上,冷冷地望着剑锋上的血迹,目中的杀意已然攀至巅峰!
紫雾渐散。
严惜玉飞身跃上屋檐,看着楚少丰那张比剑还要寒冷的面孔,柔声道:“你毕竟重伤了他。”
楚少丰冷冷道:“他带着一个人。”
既然带着一个人,身法自然要慢,而且至少慢上五成。
严惜玉淡淡道:“正因为他带着一个人,所以他绝对走不掉。”
楚少丰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严惜玉解释道:“他这一身轻功都是出自柳前辈,所以他再快也快不过柳前辈,何况他又带着师妹?”
楚少丰并不满意这个解释,可他又不能不承认自己确实无力追赶已然消失无踪的王佳杰。
于是,他只好收剑回鞘,只好冷面而去。
严惜玉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已然猜到楚少丰去做什么了。
楚少丰一旦拔剑,必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未能一剑击杀王佳杰必会成为他心中的遗憾,而他消除遗憾的法子也只有一个。
练剑——疯狂地练剑。
严惜玉收回目光,远眺向那府南城外的山林,嘴角渐渐扬起。
他笑了。
大笑。
狂笑。
他终究等到了这一天,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等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柳如风提着两颗脑袋回来。
在小幽看到柳如风的那一刹那,她也笑了。
苦笑。
“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王佳杰完全听不懂背上的大小姐到底在说什么,他只是怒视着挡在前路上的柳如风,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柳如风却是一脸淡然,目中更是带着几分戏谑。
“阿杰,放下少主。”
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你虽然不认我这个师父,但我却还是顾念师徒之情的。”
王佳杰怒笑道:“凭什么?”
柳如风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凭我是你的师父,也凭我比你更快。”
王佳杰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呸!”
说完这个字之后,他就带着小幽一起消失了。
柳如风叹了口气,目光缓缓看向道路旁的山林。
然后,他也消失了。
寒冷。
失血过度的人都会感到难以抵抗的刺骨之寒,就如此刻的小幽。
可她却发现王佳杰的体温竟比自己还要低上几分,甚至连身躯都在打颤。
王佳杰明明在疾驰,为何反会体温骤然降?
伤。
剑伤。
楚少丰那两剑已重创王佳杰,连续的奔驰更是令他伤势加剧,血流更甚。
可他的血液依然滚烫,他就像一匹决意燃尽自己最后一丝生命的战马——不死不停!
“阿杰……停下。”
小幽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口气,“带着我……谁也走不掉。”
王佳杰没有回话,但喘息之声却愈发剧烈,似已到了生命的极限。
也许他已经超越了生命的极限,已经感受不到脚下的沉重,以及两处剑伤带来的剧痛。
他不敢慢下半分,因为他能听到风声——柳如风的风声。
“我命……你停下!”
小幽怒喝一声,连喘了两口气才说完这句话。
王佳杰已然泪目。
他从未见过小幽如此虚弱的模样,他也无法想象那个算无遗策的大小姐会如此虚弱。
“大小姐,属下恕难从命!”
王佳杰狂吼一声,鼻子中猛地射出两道血箭,但脚下的速度却骤提了近乎一倍!
“我的命是大小姐救回来的!在我心里,大小姐不止是主上,也是我的如同至亲的亲姊!王佳杰今日就是死,也要待大小姐脱身之后再死!”
小幽长长叹了口气。
回首望去,柳如风已在两丈开外,近到足以看清他那似笑非笑的嘲讽之色。
“阿杰……你听我说……”
小幽轻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倘若……你今日能够生还,便一路北上……去投奔夏逸……”
顿了顿,她忽然面颊微红,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浮现于嘴角,目中也闪烁着一种温柔的暖光。
“对了……你要告诉他……他当爹了……”
王佳杰怔住!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贺喜小幽。
“大小姐既有了夏先生的骨肉,更不可就此放弃!大小姐不必再言,属下说什么也要将大小姐送到夏先生面前!”
可王佳杰毕竟没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因为小幽忽然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一掌重重拍在他的背上!
王佳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同时又感到背上一轻……
待他回过头时,哪里还见得到小幽的踪影?
他跪倒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咫尺外的断崖,两行热泪不能自已地沿着脸颊滑落。
“可惜……可叹。”
柳如风也收住了脚步,望着深不见底的断崖,若有所思地说道:“少主何必想不开呢……她若是愿意乖乖回总舵,或许还能死的体面……她何必要选择这样一个尸骨无存的死法?”
他连叹了数声,视线又转至王佳杰身上:“你已为少主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全了忠义……可是少主已去,你也该死心了。”
王佳杰却如若未闻,只是愣愣地望向崖底,仿佛要找到那消失的红影。
“阿杰……”
柳如风上前一步,正要进一步做劝,却见王佳杰突然站直了身躯。
“柳如风……你记好一件事。”
王佳杰缓缓地、沉重地转过身,以大空的背门朝向柳如风。
“我再回来的时候,便是你的死期……你的下场会比大小姐惨千万倍。”
他说的很缓慢,但每一个字都如血一般沉重。
柳如风的眼神变了。
他知道此事已再无回旋的余地,所以他只好亲手除掉这个一手培养出来的佳杰。
一场持续了整整两日的追杀就此开始。
在此期间,王佳杰不知多少次要败给那昏沉的晕眩,可每当他想起小幽坠崖前的嘱托,便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令他再次振作!
——我一定不可以死!
——我一定要找到夏逸!
——我一定要亲手宰了柳如风那条老狗!
一种名为信念的力量,数次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
也正是因为这种力量,年迈的柳如风终于不得不停下脚步,以难以置信、极度不甘的目光目送王佳杰远去。
此时的王佳杰已入浑噩之态,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到底走到了何处。
他只知道夏逸带着思缘去了北方,所以他的眼里也只看得到北方。
终于。
他脚下一软,倒在了路上,甚至已失去爬行的力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声音。
“你怎会在这里?”
王佳杰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袁润方那张惊讶至极的脸。
袁润方一把将他抱起,急问道:“是不是府南出了什么事?大小姐呢?”
“不要回……府南!”
王佳杰几乎是咬紧牙关,才在昏迷前说完了这句话:“去京城……找夏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