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破、苏州灭。
在“浪里钻”冲入葫芦口的那一刻,吴江的命运、苏州的命运、吴越的命运,再无改变的可能。
一千多年前,越王勾践率领大军,攻打蜷缩苏州(姑苏城)吴王夫差,采取了这样的策略。
一千多年后,李鸿章率领的淮军队伍,为了攻打苏州的太平军,也采取了相同的策略。
是夜——
一把火,烧起来,防御技能点满的“葫芦口”水师驻地,很快就成了老君的“炼丹炉”。
反应过来的吴江军,不要命地冲进火海,想要抢救出几条战船,可惜,凌波军提前沉锚,还破坏了船舵。
随即,凌波军大小战船,一股脑地涌入了吴江湾,待到吴光远被惊醒的时候,已经有五百余人登陆,在马光惠的率领下,扑向吴江府衙。
马光惠的行为,包含了太多“私仇成分”,在不影响整个战局的前提下,王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由于大运河、太湖、花泾、瓜泾等水路分布的原因,吴江虽然是一县,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城”型建筑群,吴江军的主力,就驻扎在太湖都水营,具体位置,就是京杭运河与吴淞江的交叉口,也是防御使行营所在地。
应该说,吴光远很幸运,他选择待在了行营驻地,完美避开了马光惠的怒火。
又该说,吴光远很不幸,因为西行七、八里,就到了吴江湾,王达的怒火燃烧的更旺!
“天亮之前,攻下吴江!”
军令如山。
事实上,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前半程的小心蛰伏、怒火挤压,这一刻全部都释放出来,唐军根本不需要动员,一个个的,进入“人来疯”的状态。
啥叫“破鼓万人捶”?强调的就是一个“势”,趋势、大势,当一群人清楚地知道,很多人去干一件事儿,每个人只要出一点力,就能够取得利益最大化时,就会变得非常积极。
这种现象,类似于“饥饿营销”,对唐军来说,可供消灭的吴越士兵,此刻成了稀缺资源,他们必须比同伴速度更快,才能分到一个杀敌指标。
兄弟们,上吧,立功的时候到了!
需要言明一点,“吴江之战”从头到尾,都是传统的冷兵器战斗,南唐研发的火器,一个都没有给凌波军。
一方面,火器这玩意儿,用起来确实不太方便,尤其是引线的质量太差,稍微潮湿一点,就点不着。
另一方面,数量不够……凌波军,委屈点吧。
不过,冷兵器能配的,一个都不少,除了燃烧罐、猛火油柜之外,楼船、艨艟、斗舰之上,都配备了神机床弩。
这个时代,战舰靠岸,摆弄床弩,对岸射击,相当于舰载炮的威力了。
靠近吴江湾的吴越士兵,躲在掩体之内,瑟瑟发抖。
有的破口大骂:“特娘的,唐狗的箭这么密集?!”
又有人补充道:“还射的远,这有一百丈了吧!”
神机弩、猛火油加持之下,滩头港口得以更多地开辟出来,凌波军从更多的地方登陆。
王达要求“天亮攻克吴江”,有点夸张了,凌波军确实比吴江军多,可这里毕竟是吴越的地盘,反正吹牛不交税,一边打一边传播“吴江攻克”的谣言,也能动摇军心、民心。
准确点说,要攻克吴江水师。
吴江湾战船付之一炬,已经“攻克一半”。
打下防御行营,才算攻克另一半。
王达上岸之后,又加了一句“活捉吴光远者,列首功。”
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说给陈彧听得,姓陈的,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陈彧很感动,也很有信心,无他,周围一圈人,就他认识吴光远!
好你个官二代,这回还拼爹吗?等着!
吴光远表示,你有病吧?我等你个毛线啊!你不知道我爹是吴程啊!
吴程最拿手的绝活——望风而逃——被吴光远继承又发扬光大——望火而逃。
对喽,一看见整个吴江湾火烧连营,水蒸气滋滋喷发,就跟开了锅一样,吴光远就做出了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判断——
去了就是送死!跑吧!
江南运河“吴江段”还没有封锁,在手下亲兵的护卫下,吴光远狼狈逃出吴江,前往秀州(嘉兴)搬救兵。
一军主将逃跑,剩下的事情,就不难推测了。
一日后,吴江失守,王达派人笼络地方乡贤、官员,安抚百姓,不在话下。
陈彧虽然没能干掉或逮到吴光远,也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劝降了一些试图继续抵抗的吴越军队,放下武器。
整体上,吴江安抚工作很顺利,除了马光惠干的一件事儿,不太地道。
他抓了上百名“撩浅军”,据说,与昔日残害太湖渔户,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事情有关,将这些人拖到太湖边,亲自动手,一个一个砍脑袋,然后祭奠家人。
这件事儿,搞得王达很为难,最后还是压了下来,没有上报。
只不过,古语有云:杀降不详……
“凌波军指挥副使王达,军奏寿昌元年腊月十三日,吴江攻克……毙敌一千五百余,缴战船七十余艘,帐三百……粮草不计。吴江在扼,则南北不能通矣,大局已定!”
奇怪的是,“吴江失守”这样足以影响吴越灭亡的大事,竟然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无论是苏州的钱文奉,还是杭州的钱俶,亦或,其他州府的“钱xx”,似乎对吴江得失,丝毫不感兴趣。
真实原因,是“节度使”一级以上的官员,乃至国王,压根就没收到情报!
其中,苏州方面,“吴江大战”发生之前,陈恺达就已经封锁了江南运河,防线东道尹山湖、西道南石湖,将吴江与苏州之间的“水路动脉”与“陆路静脉”全都堵死了,啥消息也传递不过去。
至于杭州方面,“吴江大战”的消息,被另一个消息掩盖了,那就是“观音岭之战”!
时间溯回,腊月初九。
“屠城长兴”之后,婺源勇(苏淮·5000)、宁国军(齐象·6000)、清淮军(郑彦华·)、卫圣军(李景达·5000)四部,重整人马,开始分工。
婺源勇是攻坚(屠城)主力,全军疲惫(抢的多了),就地休整,不仅守住长兴城,还要在太湖南岸建立物资补给点。
卫圣军休整之后,全军沿太湖南岸,向清溪河口开拔,这里也是太湖水军支援湖州的必经之路。
清淮军作为主力,兵分三路,分别向安吉、吴程、湖州三个方向挺进,其中,从长兴城到湖州城最近,相距五十里,这会儿功夫,侥幸逃出长兴的百姓,跑得快一部分已经进城了,“唐寇入侵”的消息,估计已经传播开来。
至于宁国军……消失了!
没错,六千人,已经不见了。
动作比较大的,是卫圣军与清淮军。
卫圣军方面——
腊月初十,李景达采取骚扰战术,在清溪河口焚毁几十条船之后,撒腿就往回跑,清溪河口驻军追击至八里之外的黄龙隘,遭到伏击,损失惨重。
腊月十二,李景达命令卫圣军一部绕过清溪河口,从北向南,向湖州方向运动,又被驻扎在清溪河口的剩余驻军发现,派遣五百人追击,谁知,中途再遇埋伏,吴越军队及时察觉、脱身,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然而,分兵追击的同时,裕溪河口又遭夜袭,这一次,李景达调动了全部人马,夺得了清溪河口的控制权。
吴越追击部队刚回来,尚不知“家被偷了”,一只脚刚踏入营地,一排箭矢就飞过来,完成一波收割之后,埋伏的唐军一拥而上!
李景达养尊处优不假、刚愎自用是真、尤为“暴戾好战”,平生也打了不少败仗,若据此认为,他就是个绣花枕头,那才是大错特错。
妥妥的“老兵油子”,玩弄这些十几年平淡度日、习惯安定的吴越军,手到擒来。
话说回来,李景达这一场“胜仗”也掺杂水分,一是清溪河口驻军,拢共也就一千多号人,二是这一千多号人,全特娘的是“撩浅军”,就是专门疏通河道、管理水利的军队,打仗不是主业。
李景达不管那个,直接奏表,告诉李煜——“俺又打胜仗了,快表扬俺!”。
清淮军方面——
腊月初十,清淮军左路2000人逼近安吉,县令赵昭文组织抵抗,唐军封堵河道、切断水源,遣人入城毁掉水井。
同日,清淮军右路3000人进入西塞山峡谷,一路上,没有看到白鹭飞,也没遇到鳜鱼肥,只看到躲避战火的吴越百姓,纷纷南逃。
腊月十一,安吉军民抵抗进入白热化状态,唐军为求速战速决,采取大举火攻,大火一直烧到了章里驿道。
腊月十二,清淮军右路3000人越过老虎潭,占据莫干山险要位置,自然,莫干山也没有神兵利器,倒是时不时传来一阵硝烟气。
腊月十三,安吉县城断水两日,高温炙烤之下,数百间房屋焚毁,再难支撑。是夜,唐军突破薄弱之处,将抵抗势力包围在灵峰寺之内,县令赵昭文见无力回天、又走投无路,自杀明志。
同日,德清县城攻破,右路军占领险要地势之后,开始修筑防线,因为,出山正南,五十里外,就是吴越重镇余杭!
作为整场战役的总指挥,沉寂五年的李景达,用实际行动演绎了四个字——兵贵神速!
问题来了,清淮军右路都快打到杭州下巴颏了,钱俶在干嘛呢?杭州西府官僚系统都不知道吗?尤其是“吴江失守”,竟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原因有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