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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呢，也是，认识你以来，你一直都是那么洒脱。
有的时候我甚至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人类了。”雪乃说道。
“怎么聊着聊着都直接给我开除人籍了啊？”
苏清头都大了，这叫什么个事。
“哼哼。”雪乃浅浅一笑，发出幼猫似的轻哼声，那还是苏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你以前给人的感觉，其实蛮高傲的，是那种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都不在乎的那种高傲。
所以我才会那么觉得，不过稍微了解你就会知道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你最近也没有给人那样的感觉了。我想应该是你谈恋爱的原因吧？
果然，恋爱是会改变一个人的吧？”
雪乃又抿了一口咖啡，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下雪的缘故，喝的要比往常快得多。
“你自己也去谈谈看不就知道了？搞不好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苏清打趣着说。
“你是我母亲吗？催婚都来了。”雪乃白了一眼苏清，没好气道。
找男朋友吗？
完全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啊……
自己那么可爱受人喜欢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是她……有喜欢的人吗？
最起码要是认识的异性吧？
想着想着，雪乃的视线落在苏清的侧脸上。
对方有所感应地歪头看了过来。
月光揉碎在那双黑眸上，眼里星河流淌。
雪乃耳尖突然发烫了一瞬，受惊似的视线下移，随后晃悠着小腿，局促道：
“我，我还从没有考虑过那种事。”
“说的也是，我和你说，现在渣男很多，你又是雪之下家的大小姐，还那么善良，小心别被骗了。”
苏清言之凿凿道。
“你别代入我长辈的身份说话，还有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说我傻白甜。”
雪乃很想去瞪一下旁边的人，不过眼睛怎么也抬不起来。
“呦，傻白甜这个词都知道，可以啊，不再是那个连自动贩卖机都不会用的雪之下了。”
苏清长舒一口气，颇为感慨地说。
“那个自动贩卖机设计的就不合理！”雪乃俏脸微红，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攻击她。
心想以后要是有什么把柄或者黑历史绝对不能落在苏清手上，这家伙的记忆太可怕。
谁要是被逮到了估计得被唠嗑一辈子吧！
“傻白甜是结衣教我的，说是电视剧女主标配……”
雪乃突然咯噔一下，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提到结衣的。
“嗯？这样啊……那很正常了。”
苏清的声音在雪乃听起来不咸不淡的，虽说他经常这样说话，可这一刻她就是莫名心慌。
雪乃不知道回些什么，苏清也不再说话了。
气氛像凝上一层寒霜。
好尴尬……
是不是该主动找点话题？
可是应该说些什么？
银座忽地起风，满天的雪花瞬间纷纷扬扬，像是落日的海鸥，扰乱了整个海平面。
雪乃的心也变得有点乱了。
下一刻，苏清忽然有了动作，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雪乃一下子就急了，明明今晚一直在刻意保持距离来着。
可她想，这一刻对话不应该这么结束才对。
情急之下，她问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问题：
“你……和椎名同学谈恋爱怎么样？”
“……什么意思？”
苏清也愣了，皱了皱眉。
他没想过雪乃会关心这种问题。
雪乃战术性地挽了挽发丝，“就是……情侣之间一开始应该是甜蜜期吧？
但再怎么甜蜜都会不可避免地有摩擦……我父母虽然感情很好，但有时候还是会因为一些事情起争议。”
原来不是恋爱咨询，而是这种咨询啊？
苏清还以为雪乃这么问，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玩过拼图吗？”
“拼图？小时候玩过。”
“哦，那我下次送你一幅清明上河图给你玩玩。”
苏清腹黑一笑，随后回归正题。
“要想拼好一幅完整的拼图，只有一步一步找到彼此契合的碎片才能做到，没错吧？”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雪乃很直白地说。
拼图这种东西其实并不是在考验智力，或者说考验的不多。
更多的，其实是按耐住失败与折磨的耐心。
“不过我倒是明白你想说什么。
一段长久的关系，其实彼此适合是很重要的。
就像是从许许多多碎片中，挑出契合的两块，是这样没错吧？”
雪乃轻捏着下巴，思考道。
“是也不是吧，拼图是人为设定好的形状，可人生不是。
这就意味着一时契合的拼图，不可能永远契合。
对于一段关系而言，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更是如此了。”
苏清的眸子逐渐变得混沌，这三个月以来和真昼、结衣等人的相处时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帧帧掠过。
雪乃闻言，歪了歪头，眼睛大写的清澈。
“聪明的雪之下是不是已经想到了？”
苏清逗乐了一下，调侃道。
“你再这样捉弄我，我就生气了……”
雪乃瞪了一眼苏清，嗔怒道。
“快说，不准再卖关子了！”
苏清张了张嘴，还没吐出半个字，雪乃又一脸强调地补充道。
哎，玩不起啊……
“其实适合很重要，喜欢也很重要，可最重要的，其实是【磨合】。”
“磨合？”
“对。”苏清把视线落在远处，语气平缓，“没有永久契合的拼图，也没有永远炽热的喜欢。
其实一点点小摩擦都有可能成为引燃一切的导火索。
可换个角度想，摩擦其实就是在磨合，就像是雕琢一块玉石的原料。
磨合的好了，就是一块稀世珍宝，磨合的不好，就只能沦为一块废料。
又不是童话故事，人和人相处就是会有摩擦的，关系好的人才有资格摩擦，不是吗？”
雪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突然陷入沉默。
自己和姐姐、母亲，是不是就是处于这样的关系？
这也是在……摩擦与磨合吗？
这似乎是一个永恒性的问题，大概要终其一生才能给出答案。
雪乃轻叹一口气，突然好奇地问：
“你和你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那当然，不过她是一个很讲理、很尊重我的女孩子，所以我们磨合得要比常人顺利许多。”
雪乃注意到，苏清提及真昼的时候脸上都会不自觉挂着幸福的笑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清。
不知怎的，雪乃的心情莫名低落起来。
和苏清待在一块，心情好像总是会变得忽暗忽明的。
是因为……自己缺少什么东西吗？
“对你而言，她就是你的【真物】吗？”
雪乃看了过来，抿了抿唇，问的很认真。
二人的视线在雪夜下交汇、碰撞。
几秒过后，苏清收回目光，轻声道：
“不是，对我而言，真昼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我喜欢的女孩而已。”
这是一个令雪乃很意外的回答。
她顿时心烦气躁起来，一点都不像平常的她。
如果连这都算不上真物，如果连苏清都找不到真物，那么……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吗？
“真物啊……很有意思的一个概念，字面意思来说，翻译成绝对真实是无可厚非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绝对的东西？”
说来也怪，明明是这样寒冷的一个夜晚，雪乃无论说话还是吐气，都会形成淡淡的白雾，可苏清却没有。
这个人，是不是不会怕冷？
“真到极致即是伪，伪到极致即是真。
或许……你不应该太在意追求真物，太过在意的人总是会在一开始就迷失了自己。
你觉得你一直以来缺少了某样东西，可在我看来你不缺少什么。
勇气、善良和能力，无论是抽象的还是具体的，你都具备，甚至比常人多的多。
美咲卖的花，其实你一开始就看出来是假的吧？”
苏清很笃定地说道。
霓虹大家族的女性，普遍要学习茶道花艺这类的东西。
连他都知道，雪乃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厄瓜多尔呢？
“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到头来其实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雪乃垂下视线，声音说不出的情绪。
她当然知道那些玫瑰不值那个价钱，小女孩是骗子其实她是知道的。
所以她折返回来，其实是想找机会告诉苏清这件事的……
“自我满足就很好啊，你总说要拯救些什么，结果连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其实，最需要先拯救的应该是你自己。
你现在不就是在【自我拯救】了么。
所以不需要真物，不需要其他的什么，也不是有了什么才要去拯救，而是拯救了自然而然就会有了什么。
雪之下，【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苏清说话的时候，雪乃凝眸望着他，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良久过后，雪乃才忽地起身，幽幽道：
“结果我找了这么久的真物就这么被人轻易否定掉了啊……”
“只是我自言自语罢了。”
雪乃背着身，苏清之见到那一头长长的黑发，在月光下闪烁着银光。
“嗯，我知道，所以我是不会放弃寻找真物的。”
“祝你成功。”
苏清并不意外地说。
可雪乃却在这时忽然转过身，带着少女的俏皮，浅浅一笑道：
“但在找到之前，我会一直把你今晚的话记在心里的，不会忘记的！”
苏清愣了愣，最后也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
时间来到八点半。
归途的雪地上两串脚印时近时远，像五线谱上跳动的音符。
彼时的丸之内大道依旧热闹非凡。
二人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小吃摊位上，他们甚至见到鲷鱼烧摊位的焦糖味和关东煮的香气在厮杀。
苏清忽然停下脚步。
雪乃见此，好奇地问：“怎么，要吃鲷鱼烧吗？我可以请你哦。”
“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苏清在雪乃愈发好奇的视线下从袋子中拿出一款耳机。
“送你的，就当做是今天陪我出来的谢礼。”
“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而且我已经有蓝牙耳机了。”
雪乃下意识想拒绝。
她又不是因为这样的谢礼才答应和苏清出来的。
帮朋友一点小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一样的，这款用了最新的降噪技术……总之你快收下吧，我买都买了。”
“你可以送你女朋友啊……”
“我为什么要拿送人失败的东西送她？”
苏清一句话就把雪乃堵死了。
万恶的现充，难怪平冢静总是平等地敌视这些有对象的人！
“算了，你就当做是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了。”
苏清又给出一个合适的台阶。
“你知道我的生日？”
雪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释然。
毕竟出生日期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很难知道的事情。
等等，她还不知道苏清的生日……
“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虽然我生日也没打算找你要生日礼物就是了。”
耳机的白色外壳映着霓虹流光，像捧着一团凝固的月光。
只是还没拆封的缘故，雪乃即便很想摸摸看也摸不了。
但哪怕如此，想来质感也一定是极好的。
“为什么是送我耳机？”
雪乃低头看了好一会，总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降噪，让你可以多听听自己的声音。”
苏清简略道。
他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因为都已经说完了。
【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哦……这样？”
雪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脚步声又开始回响在茫茫夜色中。
走着走着，雪乃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毕竟我记住全年级师生的信息，唯独没记住你的，现在提到了顺便记一下吧。”
“强迫症吗你是。”
苏清笑了笑，却没有回答雪乃的问题。
雪乃眉头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我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一天，以前我的院长都是按照捡我的那一天当做是生日的，那天是1月20日。”
苏清看了一眼雪乃，心里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但他其实并不在意这种东西。
“1月20日吗？我知道了，谢谢。”
雪乃内心有些复杂。
新历的那天，不是刚好对应农历的……【大寒】吗？
他是在那样的天气，被抛弃的啊……
“对了，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苏清突然道，“既然知道自己可能是被骗了，为什么还要买呢？”
“你不也是？”雪乃反问道。
“是我在问你。”苏清无奈道。
雪乃大概是在故意捉弄苏清，少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在清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动人。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
雪乃笑了一会，才摇摇头。
世界忽然在这一刻起了风。
女孩的发丝随风微微扬起，月光坠入她琥珀色的瞳孔碎成星屑，忽明忽灭。
“只是在想，万一那是真的呢？”
……
这一天，少女忽然明白一件事。
一个人的心情之所以会忽明忽暗，是因为她不可避免的对另一个人抱有期待。
可她在期待什么呢？
或许只有天上的月亮才知道。
是的。
其实是有那么一会的。
高悬之月
短暂地成为两个人共同的心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