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长安还未正式成为伴读,所以他通常不去两位世子读书讲学的地方,只有诸葛夫子设讲的时候他才去听。
进宫这半个月,他把应桐和应柏两个人的性情摸了个大概。
应桐脾气急躁,而应柏则有些傲慢。
自然,他们平素里都尽量不外露自己的缺点,可本性这东西不是想藏就一定能藏得住的。
宫长安虽然比他们两个小了几岁,可天生就是个人精,玩玩笑笑之间,肚子里的小算盘已不知打过几遭了。
这些日子诸葛夫子进宫,给两位世子讲学的学士们忙着自己求学,再加上各处都忙着迎候分野王和端敏郡主的事,所以两位世子倒清闲下来了。
宫里虽大,可毕竟天天都在这里,又何况不自由。
因此赵王世子应桐便提出他们三个出宫去转转。
楚王世子当然也乐意,只有宫长安淡淡地道:“总要向上请示过了才成,再说出宫去哪里呢?”
“去我家就好,”应桐道,“我家里什么都有。”
“去你家去我家都没趣儿,多少人跟着、拘着,还不是和宫里一个样?”楚王世子应柏大摇其头,“不如去泛舟。”
“都入秋了,泛舟有什么劲儿?”应桐和应柏往往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起争端。
除了彼此本就暗暗较劲儿之外,他们的性情也是天生的不合。
两个人争执了几句,见宫长安不说话,就都问他:“依你说做什么好?”
宫长安眨了眨眼睛说:“我的见识哪能跟二位世子相比?不过想着前些日子皇上和夫子谈话,说起大周先祖也是马上得的天下,可如今世家子弟往往贪图享乐,竟将弓马之事抛诸脑后。拉不得弓,上不得马,实为忘本。
况且如今秋高气爽,正是纵马奔驰的好时节。不过么……”
这俩人正听得起劲,却见他住了口,不由得催促他:“不过什么?”
“不过二位世子都是金玉之躯,若是有什么闪失,可万万使不得。”宫长安的小脸儿上显出担惊受怕的神色。
“骑个马而已,能有什么?”两个人都笑了,“你到底是个小孩子,平日里我们也是演习骑射的,这又不是什么碰不得的事。”
于是翌日就都骑了马出宫,宫长安年纪虽小,骑马的本事却高。
两个世子看了,心中也不禁暗暗较劲,自此骑马成了常态。
这天宫长安与温鸣谦商量:“我回京已经好些日子了,却还未与昔日的那几个兄弟见面,一来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忘本,二来也着实想他们。”
“去见是应该的,你去学宫的这些日子,和这小哥几个一直书信往来,他们也知道你回来了,必然也是想你的。”温鸣谦一面给他试新衣一面说,“回头请安的时候我去向皇后请示。”
皇后很喜欢宫长安,每次温鸣谦带他来请安的时候,皇后都要把他叫到跟前去,给他些点心水果。
也不止一次当着温鸣谦的面儿说:“你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好儿子。”
皇后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便是自己无后。
温鸣谦向皇后请示了宫长安想要出宫去见小友。
皇后道:“是了,倒是本宫本宫考虑不周了。我听说长安这孩子和冯家世子是拜了干兄弟的,既如此,你也陪着他出去见见故人。”
母子俩略收拾收拾就出宫去了,到了冯家,冯家人自然是热情接待。
冯天柱笑的嘴都闭不上,抱着宫长安道:“好兄弟,你可想死我了!我知道你回京来,左盼右盼也不见你的人影儿。赶到宫家去一问,你却已经被召入宫了。”
“大哥见谅,我这实在有些身不由己,好容易请了旨下来,这不就赶忙奔着你来了。”宫长安道。
温鸣谦也说:“我们来的有些匆忙,都未及提前告知,好在知道你们必然是不会挑我们礼的。”
“你这话还是说的客气了,”冯夫人笑道,“知道你们如今在宫里,行动不敢自专。能求着娘娘让你们出宫来看我们,这就是十分有心了。”
吴氏一面带着下人沏茶奉果一面说:“我们世子每天都要念上几遍宫四少,真真儿的是打心里头想念。”
“世子是最重情义的,长安在宫里也是时时念着他。”温鸣谦说,“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开恩准我也出来,我可算是沾了儿子的光了。”
此时冯天柱早拉着宫长安跑出去了,又叫跟着自己的小厮赶快把齐子玉和徐莽请来。
“他们两个前些日子还抱怨,早知道你进宫去,就该在听说你回京那天直接到宫家去找你。”冯天柱道,“省的天天这么牵肠挂肚的!”
之前宫长安在京城的时候,他们四个最要好。将近一年不见,即便是小孩子,见了面也都悲喜交集。
徐莽上来就捣了宫长安一拳:“你小子可算回来了!我有多少好东西给你留着呢!”
冯天柱推开他道:“你还是这么没轻重!你那拳头跟石头一样硬,打坏了他你赔得起吗?”
齐子玉则说:“长安长高了,越发和宫家人不像。”
宫长安随口道:“我肖母亲。”
齐子玉是他们当中最年长,简直和他老子齐国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瘦高白净,长眉凤眼,天生喜欢琢磨人。
冯天柱道:“他大哥宫靖安,二哥宫予安可都生得风流俊雅,和长安不像吗?”
齐子玉笑而不语。
徐莽混道:“又不是小娘们,评头论足的做什么?走走,踏鞠去!”
一年的光阴在大人身上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可是少年就不一样,这一年他们身量都长高了,只是有的长的多,有的长的少。
冯天柱的病又发作过几次,好在有宫长安送他的那只黑狗,每次发作前都有察觉,能及时处置。
不过他也因此长得慢,连比他小的宫长安和徐莽的个头都超过他了。
在冯家待到傍晚,温鸣谦提出告辞。
冯家人也知道他们不得不回去了,却还一再叮嘱:“若能出来,只管往这里来。或是一时出不来,也可叫宫里的人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