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得去瞅瞅究竟怎么一回事,苏鸿出了茶楼,直冲皇城而去。
这皇城她以前倒是常来,不过再次来到这里,苏鸿还是少不了一声赞叹,还真是繁华依旧。琅城虽是与之相邻,但比起皇城来还是望尘莫及,只能说不愧是天子脚下。
苏鸿穿过几条街,手中大包小包多了一推东西,也打听到了不少事,现下几乎已经能确定朔国新帝就是方溯,就差打个照面了。
巍峨的皇宫宫门前,苏鸿打开手中新买的面果子,在守卫死盯着的目光下吃得悠闲,她并不过界,只四处看看。
此时日头西斜,却仍挂在头顶,苏鸿眯缝着眼瞅了眼太阳,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进是好进,只是想在里面找到自己的“尸首”却是不太容易。
苏鸿摇了摇头,这皇宫是有点大,方溯一个人住也着实有点浪费,那他也不能让自己的“尸首”陪他住啊?一两年不见,这是生了什么毛病?
苏鸿越想越不对,管他什么光天化日,躲开守卫视线先进去再说,将手里的东西扔进储物袋,接着自以为熟练地拈了个术法。
然后——
“呕吼——”
“何人?”
苏鸿摔了个屁股墩。
巡逻守卫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几把刀剑同时落在了她肩上。
苏鸿心道,这也太点背了,落地点没选好也就算了,这落地姿势也不太好看,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方溯没少招术士进宫,她施个术法应当见怪不怪吧?
于是头也没敢抬,低着头又拈了道术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苏鸿再次冒出来是在花丛中,因她自己的原因,整个皇宫都戒严了,她在花丛里蹲了许久,先是给自己换了一副守卫的样子,被指使来指使去搜寻了一圈自己,自然没寻着,巡逻兵开始自查,不得已又换了一副小宫女的模样,又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端茶倒水传话。
传个屁的话,她实在跪不下去,终是又换了个容貌,自投罗网去了。现成的术士身份不用,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她脑子也是够有病。
陛下对术士向来尊重,苏鸿没受苛待,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方溯。
大殿内空旷得很,方溯在上坐着,从苏鸿的角度看去,像极了一座雕像。
“瘦了。”苏鸿轻声念了一句。
“什么?”
方溯没听清,放下手中朱笔,眼皮微抬向下瞧去,轻轻一眼,却是威严尽显,带苏鸿过来的侍卫纷纷低下头去。
自从金壹跑了之后,没多久那替身就现了原形,鸿鹄宫的阵法也渐渐弱了起来,皇帝近几日是日渐暴躁,值守的宫女太监侍卫们无一不小心翼翼。
苏鸿却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许久不见确与以前不同了,好看了不少,可惜少了些江湖气,多了些骇人的死气沉沉,不太顺眼,惹得苏鸿想逗逗他。
苏鸿微一俯首:“陛下面容不善,阴气过重,怕是恶鬼缠身,贫道这有符一张,火灼以化灰,辅茶饮之,定保陛下神鬼难侵。”
苏鸿化作一副年轻道士的模样,又有金壹在前,是以并不怎么让人信服,若不是之前她凭空消失的术法实实在在,现在定然不可能站在方溯面前大放厥词。
皇后之事天下皆知,苏鸿这话又专挑逆鳞去拨,就在众人以为陛下会发怒之时,方溯却双眼泛红,眉眼间一副庆幸之色,从上方慌慌张张走了下来,下阶之时险些摔倒。
苏鸿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心道“个子也高了不少”,脑海中瞬时浮现出了方溯以前的样子。
苏鸿忽然有些难过,时间好像真的会拉开距离,熟悉的人也会变得陌生。她从不曾想过自己和方溯会有对面不相识的一天,甚至连方溯激动地站在她面前时,她都能震惊到后退一步。
方溯又向前一步,紧紧攥上了苏鸿的手腕:“大师,那不是恶鬼,那是朕的皇后回来了,一定是引魂阵法起效了。”方溯越说越激动,拉着苏鸿往殿外走,“大师速速与我去皇后寝宫,定要帮朕留下皇后!”
苏鸿被他拉着一个转身扭了脚,疼痛“啪!”得一声传到了苏鸿脑子里,让她那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挣开方溯的手:“陛下过于急躁了。”
方溯与她自幼一起长大,她知道自己在方溯心里很重要,方溯在她心里也很重要,但不该如此,他不该困在她生命里走不出来。
自从回了人界,她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帝后之事,起初她只是当个笑话来听。
她与方溯亲情有余,男女之情却算不上,方溯娶她定是为了有个正当理由把她那壳子留下。她魂魄离体得蹊跷,方溯会想方设法找原因,将她的魂魄引回来,想让她醒过来,她都能理解,心中也十分欣喜。若是方溯遇到这等离奇事,她也会同样做。
可后来听得多了,她心里便难受了起来,她甚至觉着方溯魔怔了,一国之君为了一个根本醒不过来的皇后如此行事,简直荒唐至极!
用夕阙的话说,人间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而她现在至少有着成千上万年的寿命。她如何能让方溯用他那几十年的生命去陪她耗着,她能为了回家同夕阙一点点周旋,可方溯怎么耗得起?他作为朔国的皇帝,常年累月如此,朔国百姓又如何耗得起?
她没见到方溯之前,这些事与她而言还有些虚浮,现在却好似落了地,真真切切如同她自己亲历了一般,有种卡在壳子里不能说不能动的无力感。
方溯以为苏鸿要做些准备事宜,也不急着拉她:“那朕前面走,大师能跟上就行。”
苏鸿点了头,蹲下先给自己的扭伤试了试新学的治疗术法,试了两次,果然有用。
随着修为提升,她对许多术法都无师自通了起来,这治疗术就是其中之一,她甚至怀疑是元落的记忆在作祟。
苏鸿站起身跟了上去,也许不用怀疑,她虽一直反驳夕阙,但心里却清楚,她可能不会变成元落,却可能与元落变成一个人。
只是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绝不会妥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