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鹄宫,凌霄花攀满了整个宫院的墙壁,苏鸿一踏进来就有一种回了方府的错觉,一只大狗摇着尾巴朝她飞扑过来,苏鸿躲闪不及抱了个满怀,那狗就过来舔她脸。
“你个破狗,给我滚下去!”苏鸿骂着却不敢直接松手,怕将它摔着,向方溯投去求救的目光。
“大黄,过来!”方溯猛然听到“破狗”这个称呼愣怔了片刻,摸了摸狗头,“大黄亲人,见谁都这副模样,不咬人。”
苏鸿乜了一眼大黄狗,一眼嫌弃,这狗竟然能长这么大?
出口则成了:“陛下养的狗,果然威风凛凛!”
苏鸿夸了一句,却躲了老远。
那狗尾巴摇个不停,看着方溯原地转圈,时不时望向苏鸿,大有方溯一声赦令它就要冲向苏鸿的架势。
“老实点。”方溯拍了一下狗头。
苏鸿自顾围着宫院绕了一圈,石桌石凳,兵器架,小型练武场,秋千,木马,树木花草,乱乱糟糟,毫无章法,果真有她的风范,方溯尽得真传呢!
苏鸿鉴赏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陛下择选这地,风水甚好啊!”
大黄老老实实在方溯身后跟着,方溯走过来:“大师可是有了法子留下皇后?”
还真是三句话不离皇后,苏鸿真诚地敷衍道:“嗯,陛下还是先带我见上一见皇后。”
夕阙曾说她这壳子已无法容纳魂魄,可若保存完好,难保以后不能找到法子修复,如此也算是一个后手。
苏鸿偷瞄了一眼方溯,他总守着一个醒不过来的壳子,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她把自己偷走得了,一举两得。
方溯引着她往寝殿里去,苏鸿一想到要以另一种角度去看自己,背后突然凉嗖嗖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方溯掀开床帘,毫不在意地坐在床榻下,握着床上苏鸿的手,柔声道:“阿鸿,就快了,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
方溯仍旧深情地望着床上的苏鸿,问道:“阿鸿的魂魄可在这里?大师能让阿鸿与我说几句话吗?”
苏鸿看着这一幕,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没了,但方溯这个表情肉麻得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从前她与方溯向来如同欢喜冤家,何曾用这种表情说过这种话,话本子诚不欺我,活着互相磋磨,死了满嘴情话。
啊!受不了,受不了!她好想把他一把拉起来,告诉他,她没死!活着呢!别总一副死了媳妇的模样!
不过好像确实是死了媳妇。
苏鸿忍下心中咆哮,故意看向一处:“人与鬼自是不能相言,若陛下执意如此,贫道可代为相传。”
“大师代我一问,究竟何人害她至此?”方溯眼中哀伤渐隐,肃杀之意凛然而出。
苏鸿往后一缩,戾气太重,心平气和易于养生啊!大可不必想不开为她寻仇!
苏鸿试探性地问道:“斯人已逝,陛下何不互相放过,让皇后入土为安?”
方溯放好床上苏鸿的手,起身目光如剑:“道长只管传话,莫说入土为安,朕给你三月之期,皇后若是醒不来,朕便治你个擅闯宫闱刺杀圣驾之罪!”
魔怔了!苏鸿怀疑方溯脑子坏掉了,他不会对每个术士都用如此言论威胁吧?除了声音大些,眼神骇人些,对会术法的术士而言有什么威胁可言吗?
完了完了,这样一想,她看向方溯愈发觉着他可怜了。
“贫道尽力一试。”苏鸿回道,“皇后说,无人相害,皆因千色林误入阵法之果。”
方溯沉吟片刻:“那便是破苍山之因了。”
怎么又牵扯上破苍山了?
苏鸿不放心:“陛下莫不是要去寻仇吧?”
方溯不屑道:“只是不信你罢了,看着也不像个有本事的,万一不成,朕好有个寻法子的方向。”
苏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暴露身份,脸色一会转了好几番。
方溯就是方溯,都这样了还能被他的毒舌伤到,还以为他变了,原来都是假的!
苏鸿抛开这憋屈的对话,回到正事上:“恕贫道眼拙,不知陛下用了什么方法使皇后躯壳保持完好?”
方溯一脸质疑:“你看不出?”
若不是方才所问,这道士能答出千色林阵法来,他真怀疑这就是个不要命来招摇撞骗的骗子。
可骗子又如何,有一丝机会他总要试一试的。
苏鸿也一脸无辜,她应该知道吗?
方溯又问:“那这里的阵法你可看得懂?”
这个懂,这个真懂!她近日刚无师自通了一些,苏鸿一边庆幸,一边高深道:“术业有专攻,贫道专攻阵法一脉。”
方溯:“这阵法弱了许多,白日已看不出阵法运行时的光亮。”
苏鸿心道,我懂,不就是试试我的能力。
一般阵法,阵眼是结阵的重中之重,同样也是破阵之处。
这引魂阵的阵眼便是床上躺着的她自己,苏鸿一入这寝殿时就觉着胸口发闷,越靠近床侧,闷得越厉害,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出去透透气,又被生生按住的感觉。
经历了这么多,她猜也能猜得出来,是这引魂阵牵动了她的魂魄,这么强的引魂之力,之前她在神界都能受到影响,此时离这么近却仅仅是胸闷之症,想必是夕阙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夕阙一直说她神魂不稳,却从不说原因,如今见这引魂阵,她若再不知是怎么回事,便活该她魂魄动荡做个疯子了。
此时方溯在这,她不好直接毁了这阵法,不如注入几缕神力,先哄着他高兴几日。
苏鸿调动体内神力,如同银色星河,丝丝缕缕落入床上的苏鸿体内,引魂阵顷刻便如换生机,苏鸿胸闷之感也顿时大作,好在头脑依旧清晰,不至于做出什么疯癫之事来。
她就说夕阙不可能这点本事没有。
苏鸿瞬间退出阵法之外,呼吸调匀:“陛下可信了?三月之内,贫道定让皇后魂魄归体。只望陛下日后恪守一国之君之责,君臣有义,朝堂清明,万民提起大朔皇帝时皆为明君之言。”
方溯见阵法运转有力,近几日的焦躁去了七八分,也多了些心力放在别的地方:“道长此番言论,可谓忠直之言,不知师承何门何派?颇有破苍山百年前扶世救民之风。”
苏鸿心道,又给她挖坑,别说三月,三日之内必让你这不能言语动弹的皇后消失个无影无踪。
说起“三”来,真当是孽缘,三年之期,三月之期,她又给自己来了个三日之内,想必是冥冥之中命运指引呐。怪不得道家常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果然有点玄机在里头。
苏鸿言道:“破苍山那等大门大派,贫道怎能与之相比,不过偶然入道,师承天遗,陛下应当是没听过。”
天遗?有意思。
方溯咂摸了两遍,道:“有所耳闻,金壹大师也是师从天遗,你可识得?”
苏鸿震惊了,随便胡诌的,也能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