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义正看着他,似乎龚文化的这一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龚文化,别下跪,如今是新社会,我们不提倡动不动就下跪,起来说话。”
关义喜已经坐在桌子前准备记录。
关义正:
“说吧,从头到尾,一个字也不准漏......”
“关队长,是我鬼迷心窍.......”
原来龚文化是个远近有名的大孝子,他在夷陵工作了半年,几乎每半个月都要回一次乡下看望老母亲。
本来这次离他上次回家才过了十天,还不到他探望母亲的日子,可巧的是,就在昨天,他在医院住院部碰到一个前来探望病人的男人,他当时在医院走廊拖地,拖把不小心蹭了一下那个人的鞋子,把他的鞋子打湿了。
当时他赶紧道歉,不料那个男人却大方的道:
“大哥,出门在外,谁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龚文化对那个男人的好感顿时直线上升。
他在医院工作这半年来,碰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时候也偶然会弄脏别人的鞋子,甚至裤子,但他每次都费尽口舌道歉才会平息别人的怒火。
没办法,他这个工作要求随时随地清除走廊以及病房里的污渍,所以,不小心蹭到别人总是难免。
他没想到这天碰到的男人修养如此之高,不仅不怪罪他,甚至还和他攀谈起来。
龚文化又是个没心眼的,几句话功夫,便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如实告诉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听了便道:
“龚大哥,你还真是个孝子,想必十天未回乡下,你对老母亲十分想念吧?”
龚文化停下手里的活计,感慨地道:
“说的就是啊,我娘上次说想吃的麦香酥,我还没有让她吃上,这次再回去看她,肯定买上一斤,让她老人家吃个够。”
“咳,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是一斤麦香酥嘛,我和龚大哥也算是有缘,也正巧,我今儿带的正好有一斤麦香酥,本来准备买给家里的孩子吃的,现在我送给你了,你抽空拿回去孝敬老母亲吧。”
“可是,我听说这麦香酥不能久放,我还有五天才能回家,这......”龚文化喃喃地道。
“这还不好说嘛,我帮你......”
关义正听到这里,就问:
“所以,你所谓的那个邻居打来的电话,其实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男人在城里打到医院的电话?”
龚文化点点头。
“说什么你娘想你了,故意让邻居打电话一说更是子虚乌有了?”
龚文化再点点头。
“你看见我当着你的面让另外两个干警去乡下,知道你的谎言马上就要被揭穿,这才想到要坦白是吧?老实说,你除了隐瞒了回家的动机,还有什么是没有交代的?”
关义正一拍桌子,脸上的神情很是严厉。
龚文化脸色苍白,抬头看着关义正:
“关队长,除了这件事,再没有别的了,我哪知道回了一趟家,医院会发生这种事......”
“希望你说的是实话。”
关义正拉开问询室的门,和关义喜一前一后走出去。
门口有站岗的干警,龚文化内心忐忑不安。
没过多大一会儿,关义正和关义喜再次出现在问询室,这一次,关义喜手里多了一支铅笔,还有几张白纸。
“龚文化,现在你仔细想想那个送你糕点的人长什么样子,一五一十全部交代出来,如果能抓到那个人,算你立功,我们不会处罚你,如若不然,你恐怕要受些牵连......”
龚文化一听赶紧点头如捣蒜:
“我说,我一定说仔细......”
关义喜拿出纸笔做好准备,龚文化便依着记忆努力想像那个人的样子,可是,他描述来描述去,那个人在关义喜的画纸上的样子依然十分模糊。
最后,他垂下了头:
“关队长,那个人除了身材比较高大,长相实在没什么特点,和大部分人一个样儿......”
关义正知道龚文化说的是实话,国民党训练特工,不可能找一个面貌特征显眼的人来训练,那样就太容易被人记住了。
其实,过去不管是国民党特工还是共产党特工,一般都挑的是长相普通,站到人群里很快就被淹没的那种人。
当年苏锦和关义正兄妹几人会做地下特工,也纯粹是机缘巧合,上级领导应该也是知道他们这些人面貌出众,长期做特工极易暴露,所以才让他们最后都从武汉撤出来。
最后,关义正问龚文化:
“如果让你再次见到他,你还能再认出他来吗?”
龚文化连连点头:
“认得,肯定认得。”
关义正对关义喜道:
“他刚才说的话都记录下来了吧,让他签个字,放他回去吧。”
关义喜点头道:
“刚才的所有对话都记录下来的,除了描述长相的时候我在画画.....”
“哦,你在画,我在记,你看看,我记的跟他说的有没有出入......”
关义正将自己刚才记的一张纸递给关义喜。
关义喜认认真真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掉一个字。
她将所有笔录按顺序整理好,拿到龚文化面前,对他道:
“你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一遍,确认这上面写的跟你说的是一模一样的,然后在最后一页签上你的名字。”
龚文化面露苦色:
“关队长,关警官,我不认识几个字,看不了哇。”
关义正吩咐关义喜:
“关义喜同志,那你辛苦一下,从头到尾念一遍。”
关义喜应下,从龚文化进问询室的第一句话开始念起。
关义正在旁边也认真听着,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很是严肃。
就在关义喜快要念到结尾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关义正拉开房门,卫宁的身影出现在问询室门口。
只见她脸上的神情很是紧张,看见了关义正,连连招手让他出去说话。
关义正心里一惊,回过头关上问询室的门,和卫宁在走廊尽头停下,卫宁才急急忙忙地说:
“关队长,刚才义直打电话回来,说是他和义有到乡下查龚文化的老家住址,进到家门才发现,龚文化的老母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