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宫中的刘太医便在丫鬟的引领下匆匆赶来瑞王府看诊了。
他身着一袭青灰色的太医官服,神色凝重而又端庄。
踏入大殿之后,仿若未闻周遭的一切纷扰,目不斜视,径直朝着瑞王殿下与瑞王妃所在之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深礼,口中念念有词,皆是请安与敬意之辞。
瑞王殿下见他如此,直接抬手轻轻一挥,那手势间尽显王者的威严与随性,示意他无需这般多礼,继而又侧头对身旁的侍从低语一声,命人即刻赐座。
又有肤白貌美的小丫鬟们依次端上香茗茶点,给刘太医斟满一杯茶水。
晨光熹微,瑞王府正厅内气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刘太医弓着腰,脚步轻缓得如同踩在云端,惶恐不安地向着那雕花凳子挪去。
他的目光始终低垂,盯着脚下的金砖,只敢小心翼翼地挨着凳子前沿坐下。
那姿势僵硬得好似凳子上布满了尖刺,仅仅坐了凳子的前面三分之一,仿佛多占一丝一毫都是对皇家威严的亵渎冒犯,会惹来灭顶之灾一般。
待稍稍坐定,他才抬手,那动作轻柔迟缓,不慌不忙地伸出手端起茶盏。
茶盏是细腻的汝窑白瓷,在晨时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刘太医轻轻捏住茶盖,微微撇开浮沫,浅呷一口香茗,茶香在舌尖散开,稍稍舒缓了他紧绷的神经。
随后,他缓缓放下茶盏,动作谨慎又庄重,接着俯身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只古朴药箱。
药箱的木质纹理犹如岁月的脉络,他从箱中仔细地拿出自己平日里惯常用的脉枕,那脉枕以锦缎包裹,触手温凉,锦缎上绣着的细密针法,似藏着古老的医理。
刘太医微微抬头,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与询问,仿若误入朝堂的臣子,轻声说道:“王妃,不知哪位夫人身体不适?微臣可先请脉。”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颤音。
瑞王妃张语嫣端坐在主位之上,身着华服,金丝银线勾勒出的花纹在光影下闪烁,尽显雍容华贵。
听闻刘太医所言,她只是右手随意地轻轻挥了挥,那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掌控乾坤的女王。
一旁的翡翠宛如王妃的影子,机灵聪慧,立刻心领神会,眼眸一转,给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使了个眼色。
那眼色快如闪电,丫鬟婆子们瞬间会意。
刘姨娘站在人群之中,心如同坠入冰窖,暗叫不好。
她眼珠子滴溜一转,原想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后退一步,隐入众位姐妹当中,从此泯然众人,不再被这无端的风波牵扯,好似一只想要藏进草丛的受惊小兔。
然而,大殿内伺候的丫鬟们皆是训练有素,眼神犀利如鹰,怎会如她的意。
几乎是瞬间,便有两名丫鬟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身姿矫健敏捷,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刘姨娘,请吧!”
那两个丫鬟身姿挺拔,行动间整齐划一,犹如左右护法,不容分说便一左一右搀起刘姨娘的胳膊。
她们的手如同钳子,稳稳地朝着刘太医那边走去,又极为“周到”地“搀扶”着刘姨娘坐了下来,动作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挣脱。
刘姨娘此刻脸色蜡黄,犹如一片在秋风中枯萎的树叶,毫无生机,又似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像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在瑞王殿下和瑞王妃那如炬的目光注视下,仿若被定住了一般,哪里还敢起身。
她只能强自镇定,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微颤抖的弧线,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后慢慢放在桌面上那个小巧精致的脉枕上面。
此时,在这不冷不热的时节,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寂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刘姨娘的额头却不断沁出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颗颗滚落下来,顺着她那消瘦的脸颊滑过,在下巴处汇聚成小小的水滴,滴落在她的衣襟之上,洇湿了一片。
而刘姨娘这边随着她抬起手的动作,衣衫稍稍滑落,不经意间显露出她莹白的皓腕。
那手腕纤细柔弱,本该是惹人怜惜的模样,却因手腕上那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斑块而显得格外刺眼。
那些斑块颜色鲜艳,在她苍白的肤色映衬下,像是恶魔留下的印记,让人看了不禁心生疑窦,仿若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太医坐在雕花梨木椅上,看似随意地瞄了一眼刘姨娘,那眼神却暗藏玄机。
他又拿起一块轻薄透亮的白色锦帕,手指轻轻捻起,看似随手搭在刘姨娘的腕上,动作行云流水。
实则是用锦帕直接把手腕处那点点红斑遮盖住了,手法娴熟得如同变魔术。
他手指轻轻搭在刘姨娘的腕间,双目微闭,凝神静气,仿若进入了一个无我之境。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左手缓缓抬起,不停抚着自己那花白而稀疏的胡须,那胡须好似岁月的枯草,他似是在斟酌着如何措辞,眼神中透着思索的光芒。
终于,他微微挺直腰背,郑重其事地朝着主位上的瑞王妃点了点头,声音沉稳又透着几分专业的笃定:“回王妃,这位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寻常的千金病罢了。
再细细瞧来,最近夫人应当正值月信时期,气血亏虚不足,还略微有些宫寒之症,致使体内气血淤堵不通。
这才引得神思焦虑、精神不佳。
待微臣开个补气养元的方子,精心调理一阵子,便可恢复如常。”
他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仿若一道赦令。
“不可能!她明明……”
红袖姨娘一直站在一旁,眼神闪烁,犹如暗夜里的鬼火,此时听到刘太医这番诊断,心中一急,仿若热锅上的蚂蚁,上前一步,刚想脱口而出些什么。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显然是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却不想那坐在主位之上的瑞王殿下猛地一拍扶手。
那扶手震颤,声响如雷,怒目呵斥道:“住口!大殿之上,岂容你一个小小妾室放肆!”
瑞王殿下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大厅嗡嗡作响,红袖姨娘瞬间脸色惨白,噤若寒蝉,身体抖如筛糠,慌忙退回到原位,头低得几乎要埋进地里。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若不是王妃宽宏大量,饶恕你们平日里的诸多僭越,就凭你们这些微贱的身份,哪有资格劳动刘太医亲自看诊!
还不赶紧滚回去,乖乖候着!”
红袖姨娘当众被瑞王殿下这般疾言厉色地斥责,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仿若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她满心委屈与羞愤,却又不敢再造次,只能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灰溜溜地退回众姐妹当中。
怎料她转身的时候,被瑞王殿下看见了她那濡湿的衣裙。
因为正好处在敏感地带,所以愈发显得此事有些尴尬。
“等等!”瑞王殿下挥手叫住了红袖姨娘。
“王爷…”红袖姨娘以为瑞王殿下改变主意要打发她回房休息了,便娇滴滴的转身喊了一声王爷。
怎料王爷不为所动,他仔细看着红袖的衣裙,“怎地你这衣服上还有水渍?
如此形容不整,瑞王府的仪态都哪儿去了?!
滚回去把衣服换了再乖乖回来候着看诊!!”
其他姬妾们见此情形,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也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轻易开口。
瑞王妃张语嫣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自满意。
心想该敲打的也都敲打了,这下那些姬妾们总该老老实实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细碎的暖金色光影,星星点点地洒落在瑞王府奢华的正厅之中,为这庄重的氛围添了几分柔和。
瑞王妃端坐在厅中的一侧,仪态万千,她面上如春风拂过湖面般,缓缓挂起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
那笑容仿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启唇,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声问道:“刘太医,刘姨娘这病可要紧吗?
调理起来容易吗?
这子嗣之事,王府上下都挂心,可别耽误了才好。”
刘太医闻听此言,赶忙整了整衣衫,欠了欠身,动作迅速却又不失恭敬,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脚尖前的地面,恭敬地回道:“回王妃,刘姨娘这只是普通的妇人病症!
只需好生静养个把月,按时按量服药,待身体恢复元气,自然就无碍了,于子嗣一事并无妨碍,请王妃放心。”
顿了顿,他似是想起什么,又微微皱起眉头,那眉头间的褶皱仿若藏着岁月沉淀的智慧,语重心长地补充道,“只是这子嗣一事,王妃啊,说到底还得看缘分。
这急不得,也强求不得。
夫人们平日里需把心态放平,莫要思虑过重,心情舒畅了,气血顺畅,说不定哪天缘分就到了,子嗣自然也就有了……”
“如此,便有劳刘太医了。”
瑞王妃微微颔首,仪态优雅,头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煞是好听。
随即,她又将目光转向其余那些姬妾们,眼神流转间,依旧是和颜悦色地点点头,柔声道:“剩余那些妹妹们,也劳烦刘太医一块儿给看看吧!
她们入王府也都大半年有余了,可这肚子却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
正巧刘太医您在这妇人病症上头颇为擅长,我母妃在宫中时就常对我夸赞您医术高明!
说您是太医院里的中流砥柱,经您手的病症,十有八九都能药到病除。
今日可就全仰仗您了,您受累给她们挨个把把脉,若是谁身上有病,便赶紧开方子拿药治病;
若没病,也调理一下身子,让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咱们齐心协力,争取早日为我们瑞王府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瑞王妃这一番言行举止,大方得体,既有当家主母的威严,又不失和善宽容,端的是一副完美形象,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来。
“王妃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刘太医连忙摆手,那宽大的衣袖随之飘动,他身着一袭青灰色太医官服官袍,头戴乌纱帽,颔下胡须花白。
不知为何,在此刻,在这暖金色的晨光映照下,刘太医的形象立时显得道德高尚起来。
此刻他神色恭谨,双手交叠,拱手向着王妃行了一礼。
谦逊之词溢于言表,声线温和又带着几分医者的沉稳,“今日为各位夫人诊脉,实乃微臣荣幸,微臣自当全力以赴,定不负王妃所托。”
瑞王殿下一直慵懒地坐在上首的檀木椅上,仿若这厅中的热闹只是一场供他消遣的戏码。
他身着一袭紫袍,袍上绣着的金线蟒纹在光影下熠熠生辉,每一道金线都似在诉说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他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那茶盏是上好的汝窑瓷器,在光线下透着温润的光泽。
他轻轻啜饮一口,动作优雅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仿若这世间的纷扰都与他无关,唯有手中这一盏香茗值得品味。
随即,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下令道:“王妃既然看中你,你就好好为她们诊脉便是!
若是都给她们调理好了,有了身孕,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任你挑选,必然是重重有赏!”
言罢,他目光扫向厅中一众侍妾,眼神中透着几分期许,仿若在看着一件件稀世珍宝,“众位美人儿都不要着急,等会刘太医就会给你们一一诊脉。
本王在此坐镇,定会看着刘太医让他给你们调理好身子的!
有本王在,你们只管安心。”
厅中的女子们听闻此言,自是不敢有异议。
一时间,环佩叮当,仿若奏响了一曲轻柔的乐章,一群莺莺燕燕都安静地排好顺序,莲步轻移至一旁备好的锦凳旁,依次落座,只等着刘太医诊脉。
她们或是低头轻抚衣角,或是悄悄抬眸看向瑞王,眼神中满是期盼。
而泯然众人已然换了衣裙回来的红姨娘则是趁着这个机会,眼神灵动地左右瞥了瞥,见无人注意,悄悄移步到瑞王殿下的座椅后面。
她身姿婀娜,素手翻飞,一上一下的为瑞王揉捏起了肩膀,手法轻柔娴熟,仿若在弹奏一曲无声的妙曲,还时不时抬眼看向瑞王,眼中满是讨好与温柔,盼着能在这众多姬妾中多得几分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