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流贼进入北直隶。
意思是南边不管,隐晦同意高迎祥的想法。
不进攻中都,随便你们去哪里。
老套的一个招数。
本质上,还是在用漕运要挟京城。
漕运若断,走私生意暂且不说,朝廷两个月都撑不住,你张维贤算计再多也得先灭流贼、先保中都。
这样就把京营在内长城的班军调动了,北直隶仅有的军事力量会陷入剿匪的泥潭,不需要南边动手。
京畿空虚,宣大私兵也许会入京,但数量有限,不值一哂。
徐府三人一顿定计,钱良坤到鲁王商号面见牛金星。
小牛同学想见魏国公,没那个资格,现在也不行。
计策如果真成的话,半年后,天下人就会感受到魏国公坐看风云,以钱粮为秤,挑动大势互搏、双向借刀杀人的阴险。
如何通过钱粮控制进度和尺度,根据战局来定,他们很熟练。
徐弘基想的挺好,已经在幻想祖大寿低头认门了。
西边不亮,东边亮,失去察哈尔获得辽西。
白杆军到辽西一定会负责宁远防区,祖大寿被孤立于松锦,就不能与南边若即若离了,否则迟早下狱。
英国公能接受的话,徐弘基也无所谓,只要北方有力量存在就行。
而且察哈尔不可能被一口吞下,定然会混乱一段时间,韩智文还在山西,不是完全失去机会。
徐弘基想着想着,用脑过度,实在太累,在床榻中睡着了。
迷迷糊糊被人叫醒。
睁眼看到天色已经黑了,屋内点着蜡烛,徐允爵在身边呼喊。
上火耳鸣,徐弘基甩甩脑袋,抠抠耳朵,儿子的话这才传入脑海,
“父亲,京城传来的消息,林丹汗勾连外人算计忠勇商号,类同毁盟约,察哈尔自己陷入了混乱,牧民都在逼着林丹汗认错道歉。黄昏有一个叫王刚的人,自称高迎祥的兄弟,拿着赵之龙留下的信件作为拜帖,直接登门。”
徐弘基呆了几息,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勒死埋了。”
徐允爵没有答应,房里没其他人,附耳低声道,“父亲,高迎祥愿用五百万两,购买一个机会,同时让成国公变成我们的奴婢,再送我们一千万两,以及江北漕运兵权。”
徐弘基听后,眼珠子一动不动,过一会慢慢歪歪脖子。
突然起身,从后院到东边的祠堂。
徐允爵到门房,亲自带着王刚从前院进入一个隐蔽的廊道,转来转去,进入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
只有两盏祭祀的蜡烛,背光的阴影处,坐着一位白泽服。
袍子在烛光照射下非常刺眼,脸却完全看不清。
阴森,窒息的压迫感。
扑通~
王刚匍匐下跪,五体投地,恭敬行礼,“小人拜见公爷。”
“说来听听,什么机会!”徐弘基声线缥缈,更添了一丝诡异。
王刚从身后放下一个布包,“回公爷,这是两京贵人联系我们的信件,真真假假不论,成国公联系高氏走私的密信全在其中,可追溯三十年,他绝对逃不了掌控,小人在九月份送公爷五百万两,换一条路。”
徐弘基停顿片刻,冷冷蹦出两个字,“继续!”
“八月我们北进,拖洪承畴向北,九月伺机佯攻中都,调大军防守中都,十月过黄河进入北直隶、山东。
这样大军就与我们形成了断后路姿态,此刻请公爷放一条路,将有一万精兵从英霍山而出,经安庆、庐州、滁州直达扬州。
公爷放心,路上我们不会劫掠,也不会杀人,抵达扬州后,立刻沿运河北上劫掠富户,一个月内荡清扬州、淮安两府,公爷可派人在身后追。
此行既接应北面的大军,也为了获取物资,更是为了公爷无上军功。
我们不进攻中都,公爷有驱敌大功,小人只要扬州、淮安两府的粮食和盐布,所劫金银无论多少,全部留给公爷。
按大哥的估计,粮盐布只占两府钱财的两成,公爷八,我们二,江北三府若有损失,我们如数奉还。”
王刚说完,很久没听到回应。
房间针落可闻,甚至能听到蚊子挥舞翅膀的声音。
王刚一直五体投地,异常恭敬,安静等候。
嘎叭,嘎叭,嘎叭…
大约一刻钟,响起指关节清脆的声音。
徐弘基一节一节捏手指,听起来更加让人窒息。
王刚爬得腰酸了,才听到徐弘基冷漠的声音,“我八你二,如数奉还,马贩子气魄不错,是个人物。”
王刚咚咚磕头,“感谢公爷夸奖,为婢徐府,是我们兄弟的荣幸。”
“想得美,这一万人看似在劫掠运河,却随时可以奔袭空虚的中都。”
“公爷见谅,只是为了调动大军,接应兄弟南归。”
徐弘基突然起身,大步离去,王刚只能看到一双脚,匍匐大吼,“小人恭送公爷,感谢公爷手下留情。”
徐允爵拽了他一下,王刚起身弯腰,又被带着从后门离开。
城内兜兜转转一会,王刚汇合与他一起来的四个人,被城门守卫连夜送出城,还给了他们一条乌篷船。
华灯初上,秦淮河热闹着呢。
徐允爵转了一圈,来到一处僻静地,望着莺莺燕燕的秦淮河,莫名觉得烦躁。
扬州、淮安,就算不进府城,至少也有千万两金银,事后可以得到一群忠心的家族。
江南这种玩法,与山西完全相反。
山西是抢银子抢田产散出去,江南是抢银子抢田产,收集起来。
自己是见过山西实际效果的人,有舍才有得,这些银子必须取,但不能送到南京,银库的银子都快烂的发臭了。
应该送给三弟,把中都经营成山西,进可攻,退可守。
争嘛,我也不是不懂。
“小公爷!”
钱良坤来了,徐允爵回头看他一眼,“钱先生,谈的怎么样?”
“还行,生意好做,不需要我们露面,物资送到庐州府,牛金星自然会借其他人完成。”
“放弃了水运?”
“水运不能被污染,哪怕再方便,也不能被他们占据主导,生意就是生意。”
徐允爵吭哧笑一声,“是啊,生意就是生意,我们不想要银子,但我们又不得不收集大量银子,如何花银子,真是令人头疼,好像真的只有大军消化起来快。若想把流贼为我所用,明年必须让高迎祥去死,这家伙太聪明了。”
钱良坤微笑点头,“小公爷从山西回来后,越发充满智慧。”
“哈哈,聪明不聪明,最后免不了被算计,免不了堕入命格,若不想被算计,最好一手甜枣,一手大棒,如今我们只有甜枣可不行。”
“善,小公爷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