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会有什么反应,陆天明从来没浪费脑细胞推演。
中枢把天下欲望表现的淋漓尽致,京城不会白玩一年,
陆天明只知道,徐弘基折腾千遍万遍,最终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抛开胸膛,挖出心脏看看,英国公永远比魏国公更有公心。
这东西不是地位决定,也不是品德决定,屁股决定了一切。
英国公身在中枢,武勋的旗帜,皇权的一部分,他必须有点公心,维持朱明架构的威严。
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自己。
魏国公是皇权与相权的桥梁,不管过程如何玩花活,他最后一定是沉默、冷眼旁观、伺机吸血。
想让徐弘基亲自下场,远的远呢,大军站到江对面也叫不醒,什么时候拥有摧毁江南的武力,他才会下场。
这事由不得他,江南大族血液里鄙视武力,鄙视武夫。
对他们来说,武力永远是工具,是奴仆。
利,永远大于权。
他们有足够的钱粮底气支配权力,内心对权力就不感兴趣。
权力是狗粮,是累赘,是责任。
当然不想要权力。
只有两种人才想要权力。
一种是无能愚昧,一切认知都建立在权力价值观下,失去权力依附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还有一种,‘牛马’才想要权力做大事。
陆天明就是超级牛马。
不怪贵人小看他,因为他做一切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意义何在,只有成功的时候才能知道。
外人对察哈尔的结果不会感到意外,但一定会对过程惊讶。
兀良哈、张之桐、巴图、董成虎等等,他们说的半个月、二十天,都不是在说造反。
陆天明不需要他们造反,谁敢给老子造反,老子就惩罚谁,以免给其他人不好的榜样。
他们说的这个时间,是察哈尔人心一统的时间。
过程不会流血,否则就落了下乘。
也不是杀林丹汗,让兀良哈当女王。
是控制。
由下而上的控制才能避免血腥,避免以后的隐患。
控制民心,控制武力,控制黄金大帐。
八月初,超级牛马在太原送走回京的张嫣,动身去收拾残局。
河曲大营。
现在已膨胀到极致。
没有高楼大厦,三十万人,占据方圆五十里,不能再多了,凡是想到河曲的人,一律迁徙到河套。
北面是军营,西边是互市,东面是仓储,南边是百姓和匠户。
中间几座山就是河曲的‘权力’中心。
朝廷在这地方完全失去治权,南边的河曲县城被吞并后,县令都成了商号掌柜,这地方的大头领就是杨彩儿。
她与张世菁一样,有‘文武’两套人马。
与李开夏和朱审焰不同,她们只有极致的钱粮支配权。
武班就是监察校尉和镖局执役组成的人,治安、户籍、灾害治理。
文班就是布政使司的幕僚,钱粮集散,开荒种地,教化宣传,工匠调配,医疗分配等等,什么都管。
韩智文作为布政使,跑到河曲立府是朝廷默契,他从不管太原的布政使司,就是一个挂职的名头。
总之,人还是这些人,但每个人都在‘多管闲事’。
韩智文的主业是监督镖局钱粮和察哈尔,获得皇帝、内阁、六部、南边同意,是正儿八经的‘不务正业’。
河曲南北到处是窑洞,一排一排,密密麻麻,很有秩序,被分成九块,均有自己的‘村长’和‘片警’。
中间五个山头,最高处是河曲总管杨夫人,其余四个山坡上布政使、治安校尉、商业、农业、教化、医馆等附属雇员,最东边是个学堂。
东西向必定经过,从东向西走北路,从西向东走南路。
石板路一铺,把中间五座山独立出来,既是治理中心,也是人心中心。
韩智文在西坡有住所,在南边也有,河对岸的察哈尔新城也有。
徐凤爵去年刚到河曲,用了三个月才大概了解河曲是如何运转。
百姓好像完全没人管,但真正发生大事的时候,立刻就能有人来接手。
黄河上有三座浮桥,山崖还有七八座吊桥,西去东来非常方便,对察哈尔完全不设防,河东河西自由穿梭,鞑靼人全家跑过来到饭馆改善一下的事常见。
徐凤爵越感兴趣,越看不出个所以然。
跟着张之桐不用偷看,可以直接到杨彩儿的公房看。
张之桐对河曲表面之事感兴趣,杨彩儿带着他转了十来天,还去南边的石炭场和匠作所转了转,也到镖局军营大概转了一圈。
徐凤爵一路跟着,越发吃惊。
吃惊的中心是:杨彩儿竟然是真的总管。
外面一直以为镖局总管宋裕本才是大头领。
昨天她们刚从西边回来,杨彩儿积攒了不少公务,公房内,张之桐和徐凤爵坐着喝茶,一排人在杨彩儿公桌前汇报工作。
大多是一个月的钱粮开支,有进有出,校尉、农业、商业、匠户…各人管各人的事。
拿着一张纸汇报一遍,杨彩儿看一眼,很快拿炭笔批示。
不同意直接打回去,同意就一个准字,一个签名。
然后他们拿纸到公房侧面,找杨彩儿的族妹,登记后用名章。
杨彩儿风轻云淡中,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权力原来是这么用的,徐凤爵看的羡慕不已。
理智,自信,果断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徐凤爵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当然不是佩服杨彩儿。
河曲总管的权力是无数执行力的集合,她佩服的是那位。
扭头看一眼窗外热闹的人间。
开天辟地啊。
这世间哪里有人配做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