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真的一直挺奇怪的,看起来惜命得紧,行动上却又总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姜寒星没接他的话,她看着远处的天幕,总觉得像是要下雪:“可是呆在这儿也并不是个事,东厂的番役已经在全城缉捕我了,我想你来时应该也见着了。”
方明没否认,但他怀着侥幸的心理:“我看这儿挺偏僻的,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儿,东厂的番役,也未必会找到这儿吧……”
姜寒星轻笑了一声:“那你就太小看东厂的能力了。一柱香之内,他们绝对能找到这儿来,要不要赌一赌?”
“不赌。”
方明果断拒绝了,又琢磨着给她出旁的主意:“那要不你就让他们给带走呗,不就一个案子没办出来吗,案子这种事,总有查不出来的时候,最多打几板子,应该也就过去了,而且你这没查出来也不是因为你不是?都是屋里那个绑了你才耽误的事,你到时候把他推出去……”
这不是个查没查出来案子的问题。姜寒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个忠心不忠心的问题。
“要我只是查不出来倒也罢了,但如今我是查出来了又突然找不着人了,刘瑾一向多疑……”
何况张永明显是知晓谁是凶手的,张永是刘瑾的人,刘瑾如今肯定也是知晓的,张永还知晓她知晓谁是凶手,因为他当时几乎就是直接告诉她了,所以刘瑾也知道她知道凶手,明明知道真凶,却在刘瑾要结果时突然找不着人了,换作她是刘瑾,也很难不起疑心。
是,她是被于峰绑了才突然找不着人的。但东厂这种地方,信的从来都是权势,而不是证据与事实。一个是检举有功正当红的于峰,一个是靠山刚倒正夹着尾巴做人小番役,刘瑾会信谁说的?
她话没说完,方明却已经大概听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叹了口气:“你看,当初就说不让你去东厂这种地方吧,阉人,多少都是心里有些毛病的,换个人这其实都不算是什么事……”
换个人……
姜寒星有些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方明一抬头就看见她在那儿出神。
姜寒星转身向屋里走了过去。
方明赶紧快走两步,也跟了上去:“哎,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啊?”
“这种时候,就不必说这些事后诸葛亮的话了。”
姜寒星走到于峰跟前,方明就只是听从她的吩咐,把他绑了起来,别的都没管,于峰现在还在地上躺着,她在他身旁跪了下去,略微往他腰间一摸,便摸到了他的剑,姜寒星一抬手抽了出来。于峰眼皮在微微跳动着。
“他快要醒了。”
姜寒星转头看着方明:“你要是不想被牵连就也赶紧走。”
说着她便要推开门往墙檐上飞。
“你干嘛去?”
“找许泛。”
方明的眼皮因为这个名字狠狠跳了下:“不是,你找许泛干嘛呀,你不说你不信于峰吗?”
不是因为于峰这件事。
但姜寒星什么都没再同方明说,她把剑往腰间一挎眉眼间难得的有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意气风发:“你之前说,有消息了是吗?那小乞丐来找我,不就是因为你让他提前来同我说一声。”
方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件事,愣了一下:“啊,那个事啊……”
姜寒星打断了他:“等我回来,你细细的同我说。”
方明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我也是这样想着,你这如今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吗,那件事倒不用急。”
他话锋一转:“但我还是不觉得你现在出去是个明智的选择……”
“放心,我交了整一年的房租呢,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回不去,林夫人也不会站在就赶你走的,”姜寒星笑了一下,“你有些建议我会听的,但方明,我之所以是我,是因为我在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在做所有事,我不知道我的意思你能不能明白。”
姜寒星一个飞身,轻巧的跳上了墙,却迟迟的没下去,方明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果然转了身。
院子里很黑,方明也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听见她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要是我还能回来,你记得带着我去看看那小乞丐,确实是我对不住他。”
※
姜寒星去东厂的路上遇见了好几波人,她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找她的,只是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她都避开了,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她到东厂时,最少已经子时了。
不过东厂里一派灯火通明的,丝毫看不出来已经是子夜了,姜寒星还听见了胡波元的声音在不断响起来。
于峰到底是去哪儿了。今晚上找不到投信的人是谁,你就不用回来了。诸如此类。
看来刘瑾并没有因为他之前说的时间到了便让这事算了,而且此案现在应该是全权交给东厂了。
姜寒星想了下,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她甚至有一瞬是在想她要不要现在找胡波元,把她知道的都同他说了,以求个将功补过。
但她接着只用了半瞬就把这个想法否定了。这案子原是她的案子,做好了只是本分,哪儿来的功,补什么过。
别总是想用更简单的法子去做事。姜寒星在心里这样告诫了自己,然后翻身下墙,轻手轻脚地落在了许泛房间的后窗。
许泛的房间没有亮灯。
但姜寒星知道他在这儿。她也在这儿干了快两年了,然而从来不知许泛家在哪儿,不仅她,东厂上下没一个人知晓,可能他就根本没有这东西,反正他就一直在他的值庐中住。
姜寒星伸手去开窗户,发现窗户并没锁死,按理说这刚好给她省事了,她应该高兴的,但姜寒星摸着窗棂处那条缝,实在是笑不出来。
大冬天的,谁家睡觉不关窗户啊,事出反常,十有八九要有陷阱。
可是她却不能不往里边跳。这儿虽然还算偏僻,可离大院并不算远,大院那儿里一直有人在走动着,都是习武之人,听觉视力都灵敏,她再这么犹豫下去,早晚要被发现的。
想到这儿,姜寒星一咬牙,顺着窗棂处那条缝,轻轻的拉开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