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能说,是不会说。强抢民女不成还被民女绑了,这么丢人的事,于峰又那么要面子一人,会到处同人说那才是见了鬼了。
“有些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方明犹豫了一下。
姜寒星终于收拾好了她的额头,这时正在往身上摸,她有随身带金疮药的习惯,但方才那么折腾,也不知还找不找得到。
“不知当说不当说便不要说。”
方明双手往袖子中一拢,白了她一眼:“我刚才进去之前,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你俩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些,他说是许泛……你真信吗?”
居然还找着了。
姜寒星很有些意外的欣喜,把小瓶子往手心里一磕,倒出些粉末状的药粉来,然后抬手往头上敷:“不信。”
她是疑心许泛,但她不信于峰真的会那么轻易告诉她这事的主谋。不过现在这些都并不重要了,现在她要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活下来便有的是秋后算账的机会。
“错了地方啦!往右,再上边一边,对对对,”方明一边指挥着她一边松了口气,“你不信就好,我也觉得那谁他就是胡说,许泛在东厂也没什么实权,那谁他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哪儿会去听许泛的,你说是不是?”
姜寒星把小瓶盖上盖子,重新塞回怀里,嘴角扯出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方明,你知道的可真是多,许泛是谁你也知,东厂里谁同谁关系不好你也知,你是不是其实还知道究竟是谁对我下的黑手?嗯?”
方明赶紧摆手:“这哪儿能,我不过是消息灵通些罢了,你这事,可不是消息灵通便能知晓的——你现在是要干嘛去?”
他看见姜寒星正在拉大门的门闩。
“正西坊见个人。”
虽如今事情已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可姜寒星还是有个优势的,她这个优势在于,她至少找出了匿名信这案子的案犯。自然,刘瑾正气头上,十有八九不会听她一个小番役慢慢说这些缘由,但她如果是直接提着吴大勇到了刘瑾跟前,那肯定就不一样了。
“找吴大勇那外室吗?”
姜寒星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不是吧,吴大勇你也知晓……”
“别去,吴大勇如今也在那儿。”
“那正好。”还省的她再去费心思想办法把他从宫中弄出来。
“吴大勇那外室自杀了,就在你死后不久,”方明很明白她在想什么,“可能也并非全是自杀,听说在那儿的那几个书生也有些对她动了手,她刚死吴大勇便到了,又杀了那几个书生,我去那儿找你时,在胡同口就闻到了血腥味儿,我离开时吴大勇就拿着你的剑在院子里等着你——你别不怕,一个太监能一下子打得过好几个年轻男子吗?何况你正找他他还敢从宫中出来,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带了帮手的。”
方明抓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我当时还疑惑,这样大的人命案子,顺天府怎么也不派个人来,听你说才明白这其中曲折了……”
方明说这些时,姜寒星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想的倒是很快,方明刚说完,她便也跟着抬起了头。
“那我也得去。”
姜寒星冲着他笑了下,依旧要抬脚往前:“还得谢谢你这提醒,要不然我这么赤手空拳就去了,连个准备都没有。”
“吴大勇同马永成有联系!”
万不得已,方明只好把这事也说出来了:“吴大勇在马永成刚入宫时对他颇多照拂,吴大勇如今的差事就是马永成得势后提携他的,你要是愿意得罪马永成,那你就去。”
他这句话确实是抓住了姜寒星的软肋。
但也重新激起了姜寒星的疑心,姜寒星看着他,眼神很冷:“丐帮消息再灵通,也不至于宫中谁在同谁拉帮结派这事都知晓,方明,你每天究竟是在做什么?”
方明含糊其辞:“我有天在街上看见他们俩一块儿了……你不想惹祸上身就安安生生的呆在这儿,别再折腾了。”
姜寒星不肯就此罢休,她走回了方明身边,很咄咄逼人的姿态:“你既然这样有本事,为何还要寄我篱下?”
“你看你,你我互不干涉,这要求可是当时你提的……”
“是你不准干涉我,而我,想怎样怎样,”姜寒星打断了他,“白纸黑字写着,你真记不清楚了可以回去再看看。”
方明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由此可见,你才十五六岁的时候,便已经心眼儿颇多很会算计了,这样的霸王约都想的出来。”
“回答我。”
“我老是忘了你现在也才刚十八,你一向太有主意了,”方明收敛了笑,他脸上依旧很脏,但一双眼睛亮得很,“姜寒星,我问你,你真心觉得我会害你吗?”
不会。她看得出来,这两年里,方明确实一直很真心实意的在帮她做事,何况他既然有这样大的本事,真想害她不用等到现在,也不用暴露出这样的私隐也要苦口婆心的劝她。
姜寒星不说话了。
二十三、
方明很叹了口气:“有防人之心是好事,但对谁都这么猜忌着,寒星,你不觉着活的很累吗,谁都会有些难言之隐,这话可也是你说的,所以才叫我不必事事都同你通报。”
“这几天发生的许多的事,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姜寒星手揉着太阳穴,难得的有脆弱流露出来,“我不能确定于峰的同谋到底是不是许泛,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给我下的药,更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让我查这个案子,徐嘉也是,你也是……”
“那徐什么图什么我不知晓,我可真一心是为了你好,而且这种事,平时你不也会选择不干涉的吗?”
可今时不同往日。姜寒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揉太阳穴揉得更狠了,用力到她额头上刚涂的药粉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
方明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别揉啦,本来就没怎么涂对地方,再揉会儿都跟什么都没涂一样了。”
“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
姜寒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手却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