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才知道,比起饥饿来,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吃饱喝足了,就连疼痛都可以捱过去。
饥饿可不是,它会从意志的根源上瓦解一个人。
再后来,就是十八岁,成人的那一年。
什么狗屁成人礼,他连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年都没有。
先是被周正怒斥,然后棍棒教育,最后再是被扔进来。
因为什么来着…?
好像仅仅是,他在国外读书的成绩比不上周子堇,周正觉得,是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辜负了他的培养。
经过许多次的踏足,他想,自己应该可以熟练的在这里生活。
反正死又死不了,平躺在这里也算是一种休息。
他高估自己了,或者说,低估了这个地方的恐怖程度。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他,让他的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开始闪过过往的所有片段。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淮北枳,他可能上辈子,上上辈子,就是中国人,所以国外的食物对于他来说,只是饿不死的东西。
饥一顿饱一顿的餐食让他的胃一直维持在不大的份量上,所以偶尔一天没吃饭,也不会感到有太多的难受。
很快,当饥饿降临的时候,他就明白,被关进这里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天。
黑暗之中,因为通风系统的原因,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好像是一个黑暗中的幽灵,被困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漂浮着。
当饥饿开始逐渐入侵大脑,进度条达到百分之八十的时候,双眼迷离的周子卿,开始了最后的意志抵抗。
……
李谨言开始联系不上周子卿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看着被圈起来的日期,李谨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马上就该开庭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玩儿失踪,很容易让外界认为周子卿是出去躲清静。
等风波平息之后再现身。
这样的话,舆论口碑会对他很是不利。
多方打听之下,李谨言终于有了消息。
好消息是,周子卿没有畏罪潜逃。
当然,以李谨言对周子卿的熟悉成都来想,他也不是那样会逃避的人。
坏消息是,自从周子卿进了周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三天,周子卿在周家消失了三天。
李谨言不会认为这是周正舐犊情深,将周子卿留在身边好体会一下父子情谊。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会联系不到周子卿。
所以,只剩下一个真相,那就是——周子卿被囚禁起来了。
李谨言回忆起早年间周子卿走出那间思过阁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形容枯槁。
自己是不方便出面的,一来,是因为父母亲同周正的合作关系,他实在不好插手甲方的家事。
二来,想来周正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他去与不去,区别不大。
思来想去,也只有陈橙能担当胜任了。
“我吗?”
陈橙指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晓,自己有这么大面子,能让周正这样雷厉风行的大商人给她让步。
“目前来说,只有你了,别无他法。”
李谨言想,就算是周正的老妈仍旧活在世上,也不会为周子卿说半分情。
那个老古板,他在极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对于私生子的身份向来是嗤之以鼻的。
别说是周子卿,就是周子堇也照样不好使。
这样看来,周子卿还真是可怜得很。
漂泊在这世上,半个亲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李谨言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他看向陈橙,这个在遭受了诸多打击后,依旧面容坚韧的女孩。
他不知道周子卿都对陈橙做过什么,对于好朋友的私生活,他是不便插手,也没心情过问。
可他的眼睛还没有瞎,所以能清楚的看出陈橙在周子卿这里是有那么点特殊的存在。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怎么会一而再而三的同她有所联系。
见陈橙沉默着没有答应,李谨言为周子卿感到一丝悲哀。
心心念念护着的人,也要彻底离他而去吗。
周子卿啊周子卿,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事,这辈子这样六亲缘浅。
李谨言惋惜着摇摇头,再正视陈橙的时候,眼睛里已全都是坚毅。
“看在他以前救过你那么多次的份上。”
李谨言不想和陈橙打什么感情牌,他觉得这姑娘不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
周子卿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就算有错处,也断不是那种罪大恶极的错处。
“怎么,泰可怡救不了他吗?”
陈橙直了直身子,她不想沉溺于过去。
尤其是在明白对方的心里没有自己之后。
她如果去了,看见周子卿的凄惨模样,是该心疼,还是该幸灾乐祸?
她实在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流出眼泪来,但又怕这滴眼泪在周子卿的眼里连泰可怡的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以泰可怡的家世,周正看她怎么也会比看我要重要的多。”
陈橙继续说道。
“你误会他了。”
李谨言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这种小误会,实在是上不得什么台面。
说清楚就可以的事,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样。
到底是陈橙没有一颗体谅的心,还是周子卿哄人的功力实在是拉胯。
这两个人真的是,让他头疼。
在这口气叹完之后,李谨言不得不继续说道:
“我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对待一个人过,那晚找你的时候,他脸上紧张的神情,我看了都为之揪心。”
陈橙听着李谨言说的这话,心里泛起层层苦笑。
“这话听着真是熟悉的很,偶像剧的经典台词用在这里了。”
李谨言说的那晚,让她不可遏制的回想起了所有的痛苦。
泰可怡,张宝儿…
都是刺向她心上的一把剜刀。
陈橙毫不留情的嘲讽,让李谨言本来平和的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陈橙虽然脸庞是冰霜美人,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但她的心一直都是火热的。
当时国外病床前那个红肿着眼眶的小人儿,去哪儿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就算不看在过往的情份上,好歹也要看在他为救你挺身而出的恩情吧?”
李谨言咄咄质问着。
“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这么长时间,他对你的态度,就算在你眼里都是假的,可假的温情,也该将你的心捂热半分了吧?!”
李谨言越说越激动,他想起来周子卿在国外频频去看心理医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