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我住在胡同里。
那里有厚重的青砖石路,路边的狗尾巴草,还有一群欺软怕硬的霸凌小孩。
很显然,他们霸凌的是我。”
“欺负你没有父亲吗?”
陈橙窝在周子卿的怀里,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聪明的说出了原因。
“我母亲一直说我没有父亲,至于原因,她却一直不肯说,所以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早早的离开了人间。
这让我在清明节的时候,还会对着路口的纸钱留下的燃烧灰烬,偷偷的送上诚挚的祝福。
虽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家里连张父亲的遗像都没有。不过我那时曾经猜想,也许是母亲怕睹物思人,太过伤心吧。”
说到这里,陈橙轻轻的叹了口气,“虽然不应该端起碗来骂厨子,但有时候,我真觉得,还不如让你一直活在父亲早早就去世的幻想里。”
“嗯,如果周正没有立遗嘱的话语,也许在他死后,我能合法的继承一笔两位哥哥吃剩下得残渣剩饭,那对我来说,也会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这样想想,好像也不错。”
“相当于中了彩票,你肯定是高兴的。”
陈橙顺着他的话猜想下了下去,喃喃道。
“嗯。意外之财总是能带给人快乐。”
周子卿笑了笑,用手将怀里的陈橙搂的更紧了一些。
失而复得的他让很多时候都变得缓慢下来,开始更多的斟酌着话语和行为力量。
也许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不是周正把他从那个青石砖小巷带走,也许根本无法产生蝴蝶效应,让他遇见陈橙。
从另一个方面看,这是好事。
“我记得那天,父亲派人前来接我。气派的轿车引得巷子里曾经欺负过我的小孩躲藏观看。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不仅拥有父亲,不是野孩子,而且父亲还非常有钱。
不过,母亲似乎对父亲的到来不是很高兴,她抿着嘴,沉着脸问我,是否愿意跟随父亲回到他的那个家里去。很久以后我才想到,母亲那时候眼里闪烁的光芒,是期望。”
周子卿说到这里,语气有些迟缓。
“我猜,她期望你拒绝吧。”
“是的。”
当时的他,小小的脑仁根本不明白上一辈的纠葛,更何况母亲也从未跟他说过。
他是在周子堇母亲的冷嘲热讽里明白,当时的父亲不过是贪图母亲的美色,酒精作用下强势的玷污了她,并剥夺了她所有争夺公平的权利。
他欠母亲一个道歉,在她生下自己,却并没有将自己视为人生污点存在的时候,好好的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想到这里,周子卿的眼眶难得的泛起红来。
除非是面临失去,否则,即便是在数年时间长河里再如何回想起母亲,他都从未如此动容过。
“允许自己脆弱,不用逞强。”
陈橙透过余光,看到了周子卿眼角的湿润,和长久的沉默。
他说要坦诚相见,诉说了这许久,沉默自然是不合理的。
于是她伸出手去轻轻拂过眼尾,就像是春风那样温柔。
周子卿则是抓住她的手,递到唇边,闭上眼睛,刻下轻轻一吻。
陈橙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他沉浸在拥有父亲的喜悦之中,欣然答应后,母亲和他现在一样,眼角闪烁的泪光——失望的泪光。
“其实她…并不想和我一起去周家。她尊重我的选择,或许也是因为周正的条件让她觉得,我在周家会过得更好。所以她将我的行李打包好后,递到我手里,让我以后乖一些,多学一些东西,要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里的周子卿,突然卡了壳,他惊讶的发现,年少时对待母亲的手段,完美的复刻在了陈橙的身上。
他当时,强势的一定要母亲陪同,以弱小的身躯绝食明志。
周家他一定要去,母亲也必须陪同,他摆在母亲面前的,只有这一个选项。
他当时天真的以为,母亲和他一起,是去过好日子的,他不想留母亲自己一人独自在这青石砖小巷。
结果母亲拗不过自己,住进了那个日日令自己痛苦的人的家里。
母亲最终的死因是否跟这个有关,周子卿不想去细想。
如果从今往后的余生都会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中,他宁愿不去猜证。
毕竟,母亲已经死了,就让他自私到底好了。
周子卿的卡壳让陈橙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起身,挽了挽头发,握着他的手说道:“不用一直用过去的错误来折磨现在的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周子卿微微勾起嘴角,向前倾着,准确无误的落在陈橙的额头上。
……
后来…后来的事,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虽然生活富裕,但上头顶着两个哥哥,日子也没有太好过到哪里去。
失去了母亲的他开始将亲情的部分留出给到了周正。
其实最开始,争抢家族掌权不过是为了向周正证明自己有能力而已。
直到认清现实,摆正身份,彻底对周正祛魅以后,才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
“再然后,就遇见了你。”
周子卿的手不老实的上下乱动着,陈橙的身体让他变得像毛头小子一般,一个亲吻都能点燃热火。
也许是多年以来的禁欲要突破了心智,所以他毫不掩饰的对陈橙散发着“爱意”。
“所以男人就是单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是吗,前一秒还在悲悯春秋,下一秒就被情欲占满了头脑。”
陈橙有些不满周子卿的小动作,她觉得周子卿手指触碰过哪里,哪里就一阵痒痒。
像是羽毛轻轻拂过带来的痒痒,让她不停的四处挠着。
“你说的很对,我认识到了,所以理智战胜了原始欲望,我停止。”
周子卿将双手举起,满脸笑意的看向陈橙。
他觉得自己改了许多。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确实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从沉默寡言,变得嚣张至极。
奔赴千场宴会,然后挑衅,争斗,最后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他指的是经济场上的事儿。
这样做是为了引起周正的注意,还是为了排解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真心爱他的痛苦?
他想着办法的引起周正的注意为此挨了周正许多的毒打,给他心里留下暴虐抒发心情的认知。
所以他才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靓丽女子身边,看着她们为金钱匍匐在自己脚下,看着无数个挥鞭向她人的时候。
他感受到了做主宰的快乐。
那是周正带给他的耻辱,而他只能带给她人,才能疏散心中的阴霾。
再后来…?
他发现曾经少年的野心不过是一场笑话,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上桌争夺的资格。
所以,看开了之后,他选择金戈落地,管他输和赢的,他只要陈橙。
幸好,在陈橙这件事情上,他没有输的太惨。
鼻尖轻轻的触碰着陈橙的脸颊,他闻着陈橙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记忆最深处,在青石砖巷时,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味道。
让人沉迷。
“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橙笑着推开他的脸庞,呼吸的气息打在脸上,痒痒的紧。
“是啊,这样的我,你喜欢吗…或者说,你可以接受吗?”
“喜欢,即使你做自己,我也喜欢。”
“哦?”
他怀疑的问着。
“因为我…很早之前,在你还没有变之前,就已经很喜欢你了。”
陈橙用着无比肯定的答复,对着周子卿的唇边,送上一吻。
畏畏缩缩得包裹自己,隐藏心事,不见得是好事,也许表明心事,不见得是坏事。
……
所以吻终,人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