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大阵的上空,晁天王做了最后一次粗略的神识探测后缓缓收回了自己外放的神识,一身道袍迎风飞舞,缓缓落在那少年宗主身前,作了个揖说道:
“启禀宗主,晁某已经看过了,其余留在芥子大阵中的修士皆是天阶之下的小辈。”
少年宗主和煦一笑,说道:“辛苦了,如此一来便给诸位后辈分发命符吧,尽早启程入山。”
晁天王恭敬一拜,右手伸进左手的道袍宽袖中虚空一握,而后反身扬出一把令牌。
那如下了一场雪般的数千令牌落于芥子大阵中后倏忽缩小,各自寻着一位修士飘然而去了。
白长平注视着缓缓飘到眼前的蓝色玉牌,伸手将其握于手中。
令牌入手微凉,材质是一种特殊的玉石,白长平心下暗想,大概是什么茫茫洲的特产矿石吧!
随着白长平的右手握实那令牌,一股如饥似渴的感觉涌上了他的识海。
就像是一个快要渴死的旅人看到了一汪清泉一样。
“此令牌乃我北寒神宗特制的‘命符’,只要诸位滴血认主后以神识注入,方可运用自如。至于这‘命符’的用法,只要诸位在那后山之行中遭遇不测,捏碎这枚令牌即可生成一道小型阵法护住诸位,法阵能抗天阶之下所有攻击,法阵生成后三息之内,便会将诸位送回那外门广场,我们北寒神宗会有专门的医者等候。”
“诸位可明白老朽的话语?”
晁天王大概是年轻时候闯荡江湖血气过于方刚的缘故,哪怕此时一脸和蔼地跟这些小辈讲解事宜,依旧是让人觉得亲切不起来。
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煞气让得这老者不言不语都是如怒目金刚一样威严。
白长平身边的各门各派的年轻小辈们纷纷都是抱拳回话,给足了那晁天王的面子。
“我等悉数明了,多谢晁天王讲解。”
“野木洲青叶门谢过晁前辈教导。”
“衡山派明白了。”
白长平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虽说这晁天王脾性不佳,心中戾气甚重,但声望还是有的。
还是那句话,江湖之行强者为尊,只要有实力,拳头够硬,走到哪里都是会受到尊敬的。
这晁天王如今受到的敬仰都是年轻时候自己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少年宗主见晁天王将令牌分发妥当后呵呵一笑,开口说道:“诸位,这次本宗开放后山便是要送与天下修士一份机缘,所以后山之行所获所得皆是诸位的本事,本宗一概不会出尔反尔,相信虽说本尊窝在这山沟里许久,但在江湖里还是有几分诚信的。”
众修士再拜,心中纷纷充满了激动之情。
看来这次北寒神宗是真的下了本钱了啊!
要知道北寒神宗的后山就是连他们自己都是没有探索完全的,其中不乏一些险地。
但是富贵险中求,凡是有大危险的地方都是有大机遇,天材地宝数不胜数!
修行之路本就逆天而行,若是连这等拼搏的心性都没有,何谈将来的与天地争道运,与众生夺造化?
但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例外。
白长平皱着眉头,心中甚是不爽。
北寒神宗这一手“三日取舍皆是送出”的手笔着实是慷慨,但也带来了一个问题。
面对这巨大的利益,人心的险恶将被赤裸裸的揭露出来!
凡间百姓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谋财害命的,多不胜数。
同样的道理,换成了只争朝夕的修士,那杀人夺宝的事情更是处处都有。
况且……
白长平悄悄瞥了一眼跟正统修士泾渭分明的散修阵营,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整个心头。
散修风评之所以那么差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散修最好夺人机遇!
凡事都靠自己一双手来抢,就是大多数散修的真实写照!
周围一些精明些许的正统修士们也是缓过神来,都是眼神不善地打量着那些神采各异,但身上若有若无沾染着血气的散修们。
散修因为被整座江湖所唾弃,所以大多修为不精。
没有天材地宝的加持,修为止步不前的修士大有人在。
况且地阶入天阶又需要护道人给打散天雷,故而缺少师门庇护的散修极少有能够到达天阶的存在。
且不说散修与正统修士之间的恩怨情仇,单单是各个大洲的散修之间的纠纷较量就是让的散修们生活异常艰苦。
说其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都不为过。
但能在这种夹缝中生存下来的散修,不管是从心性还是手段来讲都要比同辈这些温室花朵要成熟的多。
江湖中流传着一个说法,虽说各个大洲不尽相同,但意思都是大同小异。
同辈散修与正统修士切磋,胜负五五开。
但若是生死搏杀,竟是能达到惊人的二八开!
正统修士的生机仅有可怜的两成!
此时芥子大阵中那些与正统修士隔得远远的散修们也是回过了神来,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纷纷都是露出了残忍和期待的表情。
眼前这一群正统修士,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啊!
张重邪笑了笑,对着身边的绿衣老者说道:“看见没,那些不跟咱们一伙的也都不是什么善茬,估计不用咱们出手,剩下的那些散修就能让得这群小屁孩哭爹喊娘了。”
绿衣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张重邪说道:“可是……老大的意思是等开始动手之后,凡是不加入的散修同样格杀勿论。”
张重邪摊了摊手说道:“我不管这些门门道道的,我只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吸血虫下手,你们爱咋地咋地。”
被称作吴老的绿衣老者摇了摇头,这张重邪杀心实在是太重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作为同伴来讲,只要被这莽夫认可了,还是很好相处的。
就在散修都是一个个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正统修士的时候,逍遥剑宗的林逸神情严肃,上前一步引得所有正统修士的注意,而后沉声说道:
“我逍遥剑宗绝不会允许恶意杀人的情况发生,若是诸位无缘无故被追杀,可到我逍遥剑宗的队伍中来,我一人护诸位安全!”
周围的修士一听林逸开口了,都是神色释怀,一脸兴奋地说道:
“对啊,只要咱们摒弃前嫌、互相帮助,一群肮脏的散修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
“对,我赤焰帮附议!”
“是啊是啊,比起咱们宗门间的那些恩怨,散修才是真正的敌人!”
官坤也是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冲着那散修群体说道:“周沛……你们敢动手,我就把你们的手砍掉!”
“呵呵,好大的口气啊!”绿衣老者微微一笑,与张重邪说道。
张重邪看着官坤那一身雪蓝道袍的懒散样子,眼底隐含着隐隐的怒火。
他不能接受被官坤给丢下擂台那等糗事!
问拳就要打个生死,哪有什么跌出擂台的破烂规定!
绿衣老者斜眼瞥了张重邪一眼,轻声说道:“老张,别意气用事,老大让你来的目的是为了应付那些拿剑的,你首先得去把逍遥剑宗的林逸给宰了。”
“我知道,”张重邪冷着眼啐了一口唾沫说道,“等我去把那个叫林逸的头给拧下来,我再去会会这个死鱼眼。”
绿衣老者捋胡子的动作已经成为了习惯了,他就这么捋着,轻轻笑着呢喃自语:“快了快了,这次杀痛快了,可就是咱们黑蝰蛇打响名号的开始。老夫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啊!”
芥子大阵外,少年宗主大手一挥将整个大阵给收入袖中,朗声说道:“诸位同门师兄弟或是至交好友,请携手待在一起,本尊会施展神通将诸位送至后山不同的地方,三日后强制触发令牌带诸位回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听闻北寒神宗宗主的话语,那些同门的正统修士纷纷围在一起,手拉着手严阵以待。
白长平这下可算是知道这芥子大阵的作用了。
若是凭空转移三千余位玄阶到地阶不等的修士,哪怕是天阶大圆满的修为也够呛能行。
但用了芥子大阵后,将这所有人都缩到尘埃大小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连一座巨大山岳都是能够迁移搬动的艮土神通,挪移区区三千修士岂不是易如反掌?
正在想着,突然一只玉手就是伸到了白长平的面前。
唐婉脸上微微绯红,也不言语。
但隔着白纱是看不分明的。
白长平愣了一会,面具下的脸腾就红了。
同样,唐婉也看不到白长平的窘迫。
幻术!一定是幻术!
白长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尽量的清醒些许,同时对这个叫唐婉的女子戒备心更加警惕了几分。
他慢慢伸出自己的手,去牵那只伸来的玉手。
白长平只觉得一阵触电,两只手掌就已经轻轻触碰在了一起。
唐婉的手掌微凉但却不似命符那般坚硬。
柔软的温馨透过触觉传入白长平心湖里,渐生涟漪。
点点涟漪散开,又生朵朵青莲。
一股莫名的情愫淡淡升起。
这股情义白长平只在与苏小青道别的时候隐约地体会过。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妙。
唐婉的心湖也同样不平静。
于是她轻咳一声,强行稳了稳自己心中的小鹿。
虽说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与男子有肌肤之亲,但毕竟是修行之人,心性岂是能被随意动摇的。
二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手牵着手,等待着北寒神宗少年宗主的下一步动作。
这对在外人看来很是奇特的“主仆”各怀心思。
脸上戴着暗堂丑陋面具的绝世少年认为身边这位“狐媚子”极擅媚术,能乱人心魄,得小心提防着。
身穿白色劲装、戴着白纱斗笠的唐家小姐,感受着白长平与洁白手掌完全不符的掌心老茧,心中思量着这少年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洗礼与苦痛,才走到了今天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