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脚力如何?”唐婉轻声问道。
虽说唐婉一行人对白长平很是看好,认为他有这个潜力能成大事。
但她身旁的这位白公子毕竟还只是个玄阶中期的修士,能不能跟上她地阶五层的速度还是个问题。
白长平呵呵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唐小姐尽管行路便是,在下脚力还是可以的。”
“如此甚好。”唐婉笑言,很是欢欣。
嗡!
将芥子大阵拢在袖中的少年宗主捏了一个法诀,顿时一股异常强大的神识从那少年额头上散开,五颜六色的光芒如同天降祥瑞一般从他身上辐射而出,照耀着大地。
这光彩熠熠的景象竟是将得整个北寒神宗外门都给惊动了,那些在湖畔崖边修行的外门弟子纷纷引颈观望,看向暗雪院这边,心里嘀咕着这等异象是哪位长老在做法?
而那些见多识广的长老们就是明眼多了,不论身处何处都是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齐刷刷地直身向着暗雪院大门的方向作揖拜礼。
随着少年宗主身旁现化而出的异象越来越是神圣庄严,芥子大阵中所有的修士都是心生感应,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情绪笼罩在心头。
白长平皱眉,因得黑袍在识海中常年修行的缘故,白长平对于神识一类的法术亦然已经产生了本能的感应。
唐婉头上那青绿色的小簪子颜色愈加浓郁了,青翠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嗡!
又是一阵奇妙的波动传来,白长平和唐婉只觉得一阵神识裹挟着真气附上了自己的身体,将自己托举起来缓缓升空!
少年宗主一扬手臂,他那宽大的袖袍就是“呼啦”一声震开,袖中芥子大阵分崩离析,成千上百道流光好似流星划过天际一般飞向天空,然后炸成一朵烟花,四散而落,向那后山禁地而去!
“寻寻觅觅终不见,半缘修道半缘君。经此一番洗礼,祝诸位后辈皆能大道畅通,祝天下有志之士皆能仗义执言!”
少年宗主朗声向着那数百流光送与祝福,眼神却刻意在两道流光之中停留了片刻,神情甚是欣慰。
一道是官坤所在的流光,这三天的后山之行他主动请缨,说是要来护着自己的师弟们。
另一道,是白长平所在的流光。
唐婉感受到了北寒神宗宗主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
原来,这位宗主什么都是知道的啊……
唐婉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若是江湖秘辛所传不错的话,这位天赋极高的北寒神宗宗主也是位悲情十足的可怜人呢。
白云与山景在脚下飞速闪过,裹挟着唐婉与白长平的流光穿过厚厚的云层和禁地大阵的阻挡,顺利的冲进了北寒神宗的后山之中。
流光几息之间便是砸在了那座高耸入云的神山山麓上。
被巨大冲力掀起的飞雪尘埃散去,白长平和唐婉的身形已经是恢复到了正常大小。
保护二人不受伤害的流光渐渐消散,白长平活动了活动手脚,一步迈出了被圆形流光砸出来的深坑。
“那么,这处灵气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地方应该就是所谓的后山了。”白长平仰着头看着面前这座被积雪覆盖的大山,缓缓说道。
“唐小姐可有什么打算?”
唐婉站在坑中看着坑沿上感叹山高灵气的白长平,有些气闷。
这位公子可真是……不解风情。
不搭把手拉姑娘一把就算了,居然是看山都不看人。
罢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思想?
唐婉也是抬脚出了深坑,拍了拍身上的积雪飞尘说道:“稍等片刻便是,小女也不知道路怎么走。”
“哦?”白长平从唐婉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话外之音。
“唐小姐是来找什么东西的吧?”
白长平手掌向下虚空一抓,脚下泥土颤动些许便是缓缓形成了一个土堆凳子,而后他又是伸手轻抚将积雪扫去,就这么坐下休息了。
艮土神通……
唐婉斜眼瞅着白长平的举动,神情平静地说道:“公子甚是机敏。不错,小女此番进山只为一样东西,若是其他所得公子有看上眼的,尽管拿去便是。”
“免了,三百两雪花银的酬金已是价值不菲,再拿些别的东西怕是要手短了……说说我想知道的秘密吧。”白长平手肘撑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再将头杵在手掌上,心情愉悦地看着唐婉,期待着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所有人从一开始就在瞒着自己的那些事情!
“公子想知道什么?”唐婉也是款款坐下,但她身下却没有什么泥土做成的凳子。
这位冰雪聪颖的女子竟是凭空悬浮着,好似有一张看不见的椅子在唐婉身下一样!
何等可怕的真气操控!
白长平眼神一凝,这女子修为怕是马上就要突破地阶后期的瓶颈了!
“黑袍,这女人神识如何?可是什么剑修?”白长平在识海中默默地询问着黑袍。
唐婉若是什么剑修之类的奇能异士的话,杀力还要强大些许。
兼备磅礴的真气和强大的神识,白长平想都是不敢想这女人会恐怖到什么程度!
黑袍在光团中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不知道,看不出来。”
“不知道?”白长平很是诧异,居然还有黑袍探查不到的东西?
“这小妮子身上有能屏蔽神识的法器,品阶应该不低,虽说我也可以强行将其给毁了,不过你小子应该是赔不起的吧?”
黑袍贱兮兮地笑道,他料定了白长平不敢做出这种事情。
果然,白长平悻悻地离开了自己的识海,继续与唐婉交谈了。
“公子想知道什么?”唐婉感受到白长平身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情绪,有些不知所措。
白长平叹了口气,仔细想了想,说道:“先告诉我这个天下为什么如此敌视散修吧,不要跟我说什么散修本来就招人厌这种话,我知道还有更深层的秘密。”
唐婉微微一笑,说道:“果然……公子发现了什么,对吗?”
白长平点点头,从许多年前开始,他就察觉到一丝奇怪了。
既然仙家谱牒这些官方证明都是大金王朝颁布的,那江湖中歧视散修这件事的元凶应该就是大金王朝了。
至少江湖中所有的散修都是这般想的,以至于散修跟大金王朝的关系相当僵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有着“剑仙”之称的北辰被招安才略有缓解。
白长平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唐婉,语气诚恳地说道:“我明白,这一切的源头并不是大金王朝对吧,大金唐氏只是个幌子。”
唐婉点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她眨了眨自己修长的睫毛,透过白纱看着那雪花在自己手中缓缓化作冰水,陷入了回忆:“大金王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真正的元凶是关内的上三家。”
“继续。”白长平眼神肃穆,竖起耳朵认真地倾听这些自己渴望了十年的秘密。
这个天下虚伪的面具下,真正的现实!
识海中,黑袍皱着眉头,一转身将自己黑色火焰做成的袍子振得烈烈作响,他有些焦躁地看着仍然在闭目养神的黄袍说道:“老东西,白落留下了禁制就是不让小兔崽子知道这些秘辛乱了方寸,现在放任小兔崽子自己去探求,会不会让白落的计划出问题?”
黄袍不答,依旧是盘膝坐在光团里,神情肃穆。
黑袍愣了一会,突然神色吃惊,试探性的问道:“你……在生气?”
黄袍依旧是不答,只是皱起了眉头。
黑袍操控着光团来到黄袍身边,严肃的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黄袍睁开了金色眼眸,看着这位与自己朝夕相处了无数岁月的老朋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将掌门当成了什么?”
黑袍一惊,回过了神来。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跟白落一样,将白长平当成了复仇的棋子!
黄袍望着识海深处的那团渐渐有些暴躁的乌云禁制,神情甚是不满。
随着白长平与唐婉的交谈开始,这团乌云禁制就开始了波动,欲要阻止白长平。
识海外的白长平神情一凝,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皱。
谅是极擅忍耐疼痛的白长平都是觉得此时识海好像快要裂开一般,有些承受不住了!
感受到白长平的痛苦,黄袍站起身来,一身金黄道袍飞舞。
他冲着那乌云禁制沉声喝道:“静!”
轰隆隆!
识海深处的禁制被黄袍一刺激更加狂暴了,被一大片乌云笼罩的黑暗中,隐隐有雷光闪烁。
黑袍也是站起身来,神情甚是悔恨。
“老子让你安静,没听到吗!”黑袍出声大吼,竟是动了怒。
乌云中有什么存在在涌动着,黄袍见状反身一掌拍向那乌云,伴随着一声悲鸣,禁制渐渐平静了下来。
识海外的白长平眉头一松,痛苦的神色立马缓解了不少。
他喘了几口粗气,抬手摆了摆,示意一脸紧张看向自己的唐婉一切安好。
识海内,伴随着禁制的平静,黄袍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下来,他闭上眼眸,重新盘膝坐下。
黑袍在他身边站了良久,几次想要开口都是欲言又止。
末了,他终于是像下了巨大的决心一般握了握拳头,声似蚊蝇:“对不起。”
“嗯?”黄袍好似没有听清,一脸疑惑。
“对不起!”黑袍微微提高了音量。
“嗯。”黄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但当黑袍看到他那带着一丝微笑的嘴角后就是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黑袍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吼道:“老东西,你第一遍就听到了对吧!”
黄袍笑容不止,缓缓说道:“没有。”
黑袍咬了咬牙,一阵气塞。
索性他也不再端着架子了,一屁股在黄袍身边坐下,朗声道:“这次是我错了,是我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我对不起小兔崽子。”
黄袍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想要报仇没错,我也想,但……掌门就是掌门,你我是什么身份不要忘了。”
黄袍缓缓说道:“斩龙刀在谁手上,咱们两个就要为谁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戒训你忘了吗?白落他已经不是掌门了,白长平才是。”
黑袍双手撑地向后仰着,看向识海内白茫茫的天空有些愣神。
“我……大概只是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吧……补天阁被毁了什么的……怎么可能嘛……”
黄袍转头看着自己这位老伙计那惆怅甚至有些想哭的神情,悄悄叹了口气。
补天阁终究已经是消散在过去了啊!
任由黑袍这猛浪洒脱、不可一世的存在再怎么不愿相信,补天阁也已经回不来了,死去的人也不会复生了。
回想着那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的熟悉人影,黄袍有些不忍。
当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位身披披风的不世之材时,黄袍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尽量去掩盖着眼底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的复仇怒火。
真当只有自己的老伙计想着复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