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这一下子着实是被这柄短刀给吓到了,虽说他不是仙师仅仅是个凡人,在苍云洲也是经年累月的跟那些锄头农具打交道,但俗话说得好嘛,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此刻只要脑子正常点的人就能分辨出,这柄短刀一定不是什么凡品,单单是刀刃上流动的金、黑双色流光就岂是一般凡品能有的异象?
“法,法宝?!”白安吃惊之余竟是大叫了起来。
这一惊一乍的不要紧,可算是把周围正入迷看戏的乡亲们给惊到了,一群人狐疑的看着白安,更有几个人开始不怀好意的打量起了白安捧在怀里的短刀。
那几个一看就是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模样的老懒在看清了白安怀里斩龙刀的异象后眼睛都直了,更有甚者开始暗自咽起了口水。
白安心下一惊,出门之前他爹曾经告诫过他“财不外露”,圣贤书里更是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教导,想罢白安立马是手忙脚乱地把地上杂七杂八铺开来的笔墨竹简往行囊里一卷,也顾不得细细整理了,将斩龙刀重新用布条包裹好后便揣进了怀里起身离去。
他还是觉得应该去找一找那个好看的锦衣公子哥,把这柄仙家法宝还给人家。若仅仅是个凡品刀具也就算了,即便是用铁精打造的短刀,合着那牛皮做的刀鞘也不值一纹银钱。
可若是跟神仙法宝沾上了边,能不能赔得起先另说,自己能不能拿得稳又是另一回事了。
心中打定主意后白安便不再犹豫,寻着出村方向人多热闹的地方就挤了过去。
白安心里想着,这锦衣的公子哥衣着光鲜亮丽又是气度不凡,哪怕是混在人群里自己也能一眼认出来的,况且这样一位有钱的大户人家来着庙会上不就是图个热闹嘛!那一定是哪里人多去往哪里了。
想罢白安便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开始自己观察着周围摊贩熙攘的地方,抓紧着速度往村口大集上奔去。
可过了数刻钟的时间,眼看着日头都快是赶到正中了,白安也没寻着那公子哥的半点影子,于是乎白安越发觉得怀里这把仙阶品质的短刀烫手了,仿佛是块刚出锅的山芋一般。
找人寻不见,怀里还揣着重宝,白安心中愈加烦闷,眉头也是皱起来了,眼神也是飘了,脚下更是越跑越快最后竟是在人挤人的乡间土路上跟条泥鳅似的拱来拱去。
“哎哟!”
“哼!”
结果不言而喻,在人流量这么密集的集会上乱跑,最后白安也是迎头撞上了路人,两声惨叫过后白安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头脑一阵发蒙。
片刻之后白安缓了缓劲以手撑地箕坐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脑门面容狰狞吸着冷气。
不过仅仅是疼了片刻白安就觉得好多了,仿佛……刚刚那一下......
那两声惨叫,第一声自然就是一头撞在人家身上的白安发出的,而第二声闷哼声听起来则是一位柔弱的女子。
白安定睛看去,一个身穿漂亮丝绸衣裳的女子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胸口皱着眉头难受,她身边的小丫鬟跟受了惊的小鹿一样咋咋乎乎的顿在女子身边啼哭。
“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你说句话啊!”小丫鬟也不管地上尘土脏不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扶起自己的主子靠在自己怀里一个劲的呼喊着。
那女子费劲睁开了眼,轻声道:“小桃儿别怕,我就是岔气了,咳!没事的。”
不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难不成……刚才自己装在那上面了吗?
女子大抵是感受到了白安的目光,脸颊一红喝道:“登徒子!”
这一喊不要紧,顿时白安周围就围上了数名身穿布衣的村民,但从这些人不善的气息和健壮的体魄来看,定然不是什么一般的庄稼汉!
白安起身连忙摆手道:“小姐您误会啊!小生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走得急了些没有顾得上看路,多有的受罪!多有得罪!”
被白安撞了个满怀的女子正是乔装打扮来庙会上凑热闹的唐小婉,只不过在唐小婉眼里的“乔装打扮”就是把头上的簪子换成银的,手上的玉镯子换成金的罢了,身上价值千两银子的衣服都不带换的。
这幅打扮,只要不瞎就能看出来一定是个有钱大户家的小姐。
而她身旁此时在这些围上来对白安眼神不善的“村民”便是真正意义上乔装打扮过后的随从了。
“你是何人?是不是要对小姐有什么歹念?!”
领头的那个“村民”一把揪住白安的领子将他跟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冷着眼神质问道。
这些人都是中洲大陆东御州城那个胖城主特意挑选的玄阶修士,有十几人之多,且个个都是能打敢拼的好手。
平日里这群堪称是死士的护卫可是城主他的贴身保镖,这次为了确保当朝二品文官唐坤的独女不会在自己的地界上出什么岔子,这位老奸巨猾的城主可谓是下了大本钱。
这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修士,没了贴身护卫,他自己只能躲在御州城城府里当个缩头乌龟了。但一想到等着唐坤的人见了这么大的阵仗专门护送唐小婉,自己这份人情岂不是稳稳的送到了唐坤脚下?
至于自己能不能成,就看唐坤肯不肯弯腰捡起这份香火情了。
一想到自己能有一线飞黄腾达的机会,这位城主也只能咬咬牙拼了。
白安正想解释什么,但好巧不巧的是,他刚刚跟唐小婉撞了个满怀的时候,正巧怀里被布条包裹的斩龙刀从怀里掉到了地上。
此刻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从白安怀里掉出的那个被布条包裹的东西上。
白安人都吓傻了,这要是被这群来者不善的护卫发现那包裹里面其实是一把仙家利器,自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且白安从唐小婉身边跟着丫鬟这一点就能断定,这女子八成是哪个镇子上的大户小姐,甚至有可能还是一方地主家的独女!
地主的势力有多可怕,白安这个世世代代以耕农为生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是最清楚不过了,搞不好就要被打死啊!
“不!不是,我不是什么歹人刺客啊!”白安吓得瑟瑟发抖,他这时候还以为这几个人仅仅是地主家看门护院的镖师,若是让他知道了正提着他的这个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玄阶仙师,不得给白安吓出病来?
“不是?那你地上的那是什么!依我看,就这形状,怎么都得是把匕首吧?”那领头的汉子五大三粗,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安,好似要窥探他的内心。
大汉指着地上的包裹朗声质问着白安。
白安一个哆嗦,下意识撒谎道:“那……那是我准备进京赶考买的一捆毛笔!”
“毛笔?!”大汉一阵狐疑,说实话他之所以怀疑白安,一是因为白安身上有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又像是那些在阴影中的暗堂老鼠。
二是包裹里的东西他用神识探测不出来,按道理讲哪怕是玄阶的法器也不应该会屏蔽掉玄阶修士的神识探测。
所以这个领头的瞬间就怀疑白安同样也是一个伪装了气息的杀手!而地上的包裹正是白安准备行凶的利器!
其实刚刚白安那一撞真的是吓到了这几个在四周负责贴身保护的护卫,明明已经看得很紧了,可是不知为何还是被白安给钻了空子。
要知道刚刚那一下,若是白安真有歹念的话,唐小婉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然而令这群护卫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刚刚滴水不露的警戒下,有两个步履轻松的公子哥慢悠悠地从他们的防线里穿了过去,瓦解了他们的神识封锁,这才让白安误打误撞得了逞。
易容为俊秀公子哥的黄袍和身穿深青色长衫的邪魅黑袍此时正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靠在人群的外围观看着这一场闹剧。
黑袍看着白安被那大汉提在手里的怂样,不屑哼了一声道:“昔日里纵横中洲大陆数一数二的刺客,如今跟个小鸡崽儿似的给人提在手里,等着小兔崽子醒了不知道会不会记得这一幕窘迫?”
黄袍倒是没有在意这么多,他注意的更多的是那个被人夺舍后潜伏在唐小婉身边的丫鬟“小桃儿”。
黄袍皱眉问道:“这丫头身上那个老妪也是黑蝰蛇的人?按道理说这些秘辛掌门应该不知道才是,这方幻境也是依据掌门的记忆,再以你和天蚕的手段稍加辅佐构成的,为何会有这些掌门不知道的真实映射?”
黑袍摊了摊手道:“鬼知道呢,不过你可别忘了这方幻境可不止小兔崽子一个人,大抵是他们三个记忆相通后查漏补缺构造出来的理想世界吧?你也看见了,中洲大陆上到处都是小兔崽子的理想情况,那个车夫的女儿独当一面,故地重游又倒回头来重新走了一遍小兔崽子出门游历时候的路线,那姓王的小子也没有荒废修行而是一步登天。姓赵的老头也没有残废……而且小兔崽子也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书生,这也许是小兔崽子内心的真实愿望吧。”
黑袍叹了口气道:“有一对父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父爱和母爱,或许他也从心底里厌倦了修士们的厮杀选择了成为一个凡人。我真是害怕小兔崽子沉浸在这幻境里回不去啊!”
黄袍皱眉道:“所以你让我去给他送了斩龙刀?你怎么就能肯定掌门一定会重新握起那把刀呢?刚刚掌门还在潜意识中害怕斩龙刀被别人发现而四处逃窜,想将刀还给我。你也看见了那些觊觎斩龙刀的村民面容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确切地说,那都是掌门幻想出来的假想敌,知道斩龙刀的存在后想杀了掌门灭口的假想敌!”
黑袍摇了摇头道:“直觉吧,老伙计,你也知道,我直觉一向很准的。你也叫他叫掌门了,应该你比我更有信心才是。”
黄袍嘴角一笑:“我一直很相信掌门,我很庆幸你也开始相信他了。”
黑袍耸了耸肩道:“可不是,身上流着白家的血,这要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不用白落动手,我替他清扫门户。”
“好了好了,既然你的直觉这么准,你猜猜那个老妪什么时候会动手?”黄袍轻声道。
黑袍看了看唐小婉身边的显得十分紧张的小桃儿答道:“你说那个夺舍了小丫鬟的老东西?我不知道,不过至少不是现在。”
而黑袍话音未落,唐小婉身边的小桃儿却在这时候动手了!
不等那壮汉吩咐手下兄弟去取来包裹细看,小桃儿眼疾手快一把抢先夺过了地上的斩龙刀,她假装试探地摸索着包裹,末了叹了口气展颜道:“什么嘛,还真是一捆毛笔嘞!这位小哥没撒谎。”
那壮汉半信半疑地看着小桃儿,又看了看唐小婉。
虽说他是一万个不信那包裹里会是一捆毛笔,常年的江湖厮杀告诉他包裹里八成是一把匕首,但唐小婉的丫鬟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插嘴,只能等着看唐小婉是个什么意思。
跟着城主做事让这群修士养成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老奸巨猾惯了。
唐小婉疑惑地问道:“小桃儿,真的是一捆毛笔吗?”
“真的真的,不信小姐你自己来看嘛!你都不信我了!”小桃儿故作委屈地嘟起了个嘴,愤愤道。
唐小婉苦笑一声走到她身边,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小桃儿闻言破涕为笑,蹦蹦跶跶跳到已经被大汉放开的白安身前,将那包裹往白安怀里一推,笑嘻嘻道:“喏,还给你,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白安不知道这丫鬟为什么要救自己,只能是跟着她的话点头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这些毛笔小生花了大价钱的,若是这捆笔折了,小生可就赔大了!”
小桃儿也是顺着白安的话头说道:“公子这笔在哪里买的呀,笔杆可真结实,摔都摔不坏!可不可以带我去摊贩那里看一看?”
嘴上说着,小桃儿轻轻凑近白安,用身体挡出了个死角,小手轻轻掐了白安一下。
白安吃痛,又看了小桃儿的眼色,只能硬着头皮道:“在那边,姑娘随我来。”
小桃儿大喜过望,回头冲着唐小婉道:“小姐在前面一等我罢!我跟着这位公子去去就回,你们也不要跟着了,保护好小姐,可别再出这种事情了!”
后半句是小桃儿皱着眉头对那些护卫说的。
护卫们也知道事情是自己警戒出了纰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于是小桃儿就蹦跳着跟着白安走远了。
待他们走出十余丈,小桃儿拉着白安拐进了集市的后面,她突然一把大力将白安扔了出去扑倒在路边下面的田地里,只见原本还一副少女模样的小桃儿立马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态。
她冷着脸道:“是谁让你这么冒失的!还没到约定好的地方怎么就敢动手?若是暴露了计划,我定要把你剥皮抽筋,再把你的灵魂拘押进我的炼丹炉里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白安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人都傻了,话也不会说了,只是紧紧抱着怀里的斩龙刀瑟瑟发抖。
蓦然的,白安发觉怀里这把刀亲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