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2月3日。
人头马白兰地属于朗姆一系的证据被上交给组织boss,随后他的处决令便迅速在组织内闹得沸沸扬扬。
被伯莱塔手枪一记平平无奇的“平A”,组织boss就此丧失一大心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人头马过去经手过的所有事务全都被向前溯源调查,相关管理人员大换血。
鸦巢后勤线也在其列。
——
1992年2月21日。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收到了组织的紧急调令,要求立刻前往横滨港埠待命。
他们装出迷茫的样子,心底却对真相一片明镜。
因为这本就是诸伏高明与琴酒交易的一部分——
——鸦巢的运输线路还需要一个精于势力经营与管理的高级成员,和一个能作为其辅助的武斗成员,于是琴酒向上面举荐了他们。
两位卧底警察就此如愿以偿地,坐上了驶向他们幼驯染所在的货轮。
——
又过了半个月,诸伏高明收到来自幽灵的邮件——
——朗姆终于按捺不住,要对那个觊觎已久的位置出手了。
——
1992年3月6日 18:15。
一间隐秘的安全屋内。
诸伏高明的钢笔尖在报告书末尾悬停太久,墨迹在“疑似走私药品据点”的“疑似”二字上晕开一小片阴云。
淅淅沥沥地声音从窗外传进来,空气潮湿得像是能够挤出水。这样的雨夜总是让诸伏高明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同样潮湿的夜晚——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道跋涉,从天而降的凉雨浇透了他的全身,就在他战栗着以为前方有场硬仗在等着他时,一切却就那么结束了。
——先是突然照亮半边天空的爆炸火光,随后远处的山倾塌下来,将【白鸟化工】整个厂区掩埋。
那个时候他只能呆呆的望着,任由无力感深入骨髓。
“高明先生,您又在发呆了。”
少年故作老成的声音从电脑后传来,随后露出的是泽田弘树毛茸茸的脑袋顶。
这位年龄小到不可思议的计算机顾问已经连续几天睡眠不足了,浓重的黑眼圈挂在他的眼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但他的眼神却仍然明亮又坚定,像是一团能够灼穿黑暗的、充满着朝气的火焰。
诸伏高明注视着这样闪闪发光的火焰一会,不自觉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焦虑来源于对复杂形势的恐惧,源于可能因隐瞒情报而造成的伤亡,源于担心一切会如同往昔一样再次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是当前胜算最大的选择。而既已决定,他便必须清楚哪些是背负在他肩头的重量。
内心升起的一点挣扎被重新压抑住,警官先生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话题:“木马程序【方舟】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比您想象的要顺利。只要能够侵入组织的内网,【方舟】就可以主动发起互联网信道,与我家的智能助手【诺亚】联通。”泽田弘树向后移动着转椅,将自己瘦小的身体从硕大的电脑后滑出来。
“……这样就很好了。”诸伏高明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泽田弘树转头看他时,发现这位警官先生正对着报告书沉思着。少年好奇地凑过去,一目十行地将那篇长长的报告通读,小小的眉头几乎要搅成一个结。
“高明先生就算面对零组高层也只说了七分真话,果然是因为那之中也有【他们】的人吗?”
诸伏高明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低头,凝视少年的双眼,又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撇开,在报告书的末尾轻巧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明明知道目标地点即将发生的,是一个黑暗帝国的王权更迭,明明知道伴随而来的一定是一场恶战,但他却不能上报真相。
——哪怕SAt(特殊急袭部队)对形势的误判可能带来更多的牺牲……
诸伏高明垂下眼睑。
——但那三张来自琴酒的光碟,清清楚楚的昭示着上层的不可信任。
——光明与黑暗的利益早已交织在一起,如实上报只会打草惊蛇。
泽田弘树抿了抿嘴,可能是想逃避这种沉重,他的脑袋又埋回了电脑后。
键盘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凝滞持续了几分钟,直到电脑后的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高明先生,气象局卫星权限到手了。”
他从机箱里抽出一张软盘,向着面色严肃的警官先生挥了挥,眉头微微皱起,用大人般的严肃语气道:“但琴酒提供的基地坐标有个漏洞——”
“——海拔误差2.7米。”诸伏高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电脑屏幕后,左手轻敲着右手手肘,思索只持续了不到两秒:“……没关系。只是还需要你伪造一份地质勘探记录,把SAt的直升机引到东侧悬崖去。”
泽田弘树迟疑地抬头望了一眼警官先生,见他面色坚毅,这才心下稍安。
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再次响起,档案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直到诸伏高明的衣兜里传来震动。
那台被松田阵平改造过的触屏手机突然亮起,一封来自幽灵的邮件弹了出来。
不知道幽灵是如何偷拍到如此清晰的影像的,但图片里如同干尸般的人影蜷在轮椅里的模样,让诸伏高明想起博物馆里虫蛀的蚕茧——
——这就是组织的boss,那个曾经一手遮天的男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永生所付出的代价么?
未免也太令人作呕了。
——
19:53 。
鸦巢孤岛基地,通风管道内。
降谷零的后颈擦过生锈的螺丝钉,疼痛比预期迟滞了半秒,才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诸伏景光的呼吸声紧贴着他的耳后,两人的心跳逐渐同频,隐藏在了潮湿黏腻的黑暗里。
无视掉那种黏腻的痛感,降谷零轻轻眨了眨眼睛,望着管道通风口外无人的白色走廊,脑海里再次回顾过行动前的紧急会议:
“朗姆行动了,时间紧迫。”
“房间编号编号A-b207,A区坐标地下二层第七间就是中控室的所在。”
“朗姆与组织boss争锋,两方势力都无暇顾忌鸦巢的情况……现在是唯一的时机!我们速度要快,得赶在boss鱼死网破前,利用木马程序【方舟】接管内网权限!否则一旦他启动这座基地的自爆程序,一切就全完了!”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降谷零侧头与匍匐于身后的诸伏景光对上了视线,无声地达成了默契。
——如果小树知道他们现在的计划,一定会痛斥他们太过激进,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吧。
那家伙一定会很生气,会很生气他们没有选择蛰伏与旁观,没有选择坐看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同这座罪恶的岛屿一同走向应有的末路——
——明明在这场爆炸中让躯壳彻底湮灭,真正成为自由的幽灵才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方案的。
——哈。真是令人火大的方案。
——现在好了,谁让那家伙自顾自地就这样失联了呢?既然如此无法参与改动计划的投票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毕竟他们其他所有人,都不可能答应他那种荒谬的选择的啊。
成为真正的幽灵是什么很好的出路吗?变得像是萩原那样……难道松田,难道萩原的家人他们就不痛苦吗?
更何况,他真的可以保证自己的情况会如预料那样好吗?!如果根本就不能成为幽灵呢?如果就算身体被炸的粉碎仍然无法死去呢?
如果落入深海呢?如果落入更残酷的,连实验室里都不如的,只能不断溺亡又复生的境地呢?
……
……如果有得选,为什么甚至不愿意尝试一把就要放弃自己呢?
——哪怕尝试的代价很高昂,哪怕可能赌上的,是他和hiro的性命……
……大不了就一起当幽灵吧。也不算很差的结果不是吗?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认知有多双标,降谷零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掩藏,重新集中注意力在任务上。
撬开管道的出风口,他与诸伏景光轻盈地钻了出去。
——
20:19。
鸟取县山林基地核心区。
松田阵平跟在朗姆身后三步的位置,将自己的脸笼罩在墨镜的阴影里,假装自己和他身边那些丧失自我意识的黑衣人们并无区别。
“小阵平,你心跳太快了。”萩原研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静一点啊,有点太明显了哦。”
松田阵平指尖轻颤,却在下一瞬间感受到了一只看不见的冰凉手掌握住了他。
才不是紧张,只是在计算爆炸半径而已。
松田阵平在心底默默反驳。
——虽然自家幽灵并不具备倾听他心音的功能就是了。
跟随着朗姆大步流星地踏过基地走廊,望着一扇又一扇随着这个独眼男人到来而主动敞开的防爆门,一人一幽灵暗自咋舌——
——【酒厂】boss这身边简直是被朗姆渗透成了筛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