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意办妥了丈夫元善见的丧礼后,就回到了皇宫,与自己的母亲娄昭君一起生活。大丧过后,她才去见高洋。
高意是许久没有见过哥哥高洋了,她在皇宫和母亲居住的时候,听母亲说起高洋的状况,也感到难以接受,因为双方既是兄妹,也是君臣,礼节上她也需要谨见皇帝,说明情况的。
高意来到哥哥的寝殿外,让人进里面通报后,由内侍带领走进寝殿的前厅,内侍们伺候着高意坐下,又奉上茶点,才站在一旁等候高洋出来。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见到高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走出来,高意见了大吃一惊,哥哥如今为何变得如此毫无体统了?
记忆中的二哥,虽然相貌极为普通,但平时衣着也是一丝不苟的,待人客气有礼,虽寡言少语,却总是温文谦和的。
高意看着面前这个哥哥,完全无法接受,高意看见这个哥哥完全不是以往的模样,对他感觉就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高洋经常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时疯癫,一时又十分正常。一般人很难捉摸他的脾气和精神状态。
高意见皇帝哥哥落坐后,就对着高洋恭恭敬敬地向行礼说:“太原长公主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高洋说话了:“你是阿意?”
“回陛下,正是。”
“你既然是阿意,刚才还说什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二哥能活到五十岁就很了不起了,还说什么万岁?你那边的事办好了吗?
“回陛下,大丧已过,故特来拜见。”
“嗯,你回来正好,二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陛下何事要与妹妹商议?”
“哦,是这样的,宰相杨愔的妻子也就是我们的姐姐,她在早两年前因病去逝了,杨愔一直未再娶,二哥打算撮合你们,你意下如何?”
“大丧刚过,妹妹还没有改嫁的心思,况且这件事还须征得母后同意才行,这事以后再说吧。”
“二哥当然知道这事要阿娘同意,只不过既然是妹妹改嫁,当然首要是要征得妹妹自己愿意才行的,这件事二哥没有和其他人说起,只是先问你的意见,如果妹妹没有异议,二哥再问杨愔,如若你们都同意的话,二哥就会禀报阿娘,由阿娘做主,这样的话,妹妹可是同意?”
高意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变得疯癫的皇帝哥哥,居然会操心自己的婚事,也不知他是真的糊涂还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妹妹。
她一时不知怎样回答,就沉默不语。
高洋见妹妹不回答,想是一时三刻拿不定主意,于是就说:
“妹妹不用急着做决定,待二哥为你们引见后,双方相亲过了,再作决定吧。”
“来人,传杨愔晋见。”
高洋吩咐完人后,又让人摆上茶几和一应茶点,招呼高意落坐吃茶。
高意边喝茶吃茶点,边观察着皇帝哥哥,此时的高洋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完全就是个皇帝的模样,说话也是清晰毫不含糊的。
两人等了约小半个时辰后,杨愔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他上前行礼拜见了高洋,又向着高意说:
“下官杨愔拜见长公主。”
“杨尚书,免礼了,平身看坐吧。”高意边说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杨愔。
杨愔现在已是中年,脸上留了胡须,人也因为到了中年,有点发福了,但依旧是温文尔雅,待人彬彬有礼。
杨愔侧身坐下后,高洋说:“现在是我们一家人说话,无关人等都退下去吧。”
宫人内侍们听了,马上行礼,躬身退了下去。
“姐夫,关上门了,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知道姐姐去了后,姐夫一直忙于国事,没有顾及自己的家,相信姐夫也有听闻,皇妹的郎君走了,回宫与皇太后一起居住,我有个打算,想让你们两人见上一面,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正好配成一对,你们自己说说话,朕回后堂打个盹。”
高洋说完,也不理会面前的两个人,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杨愔没想到高洋突然关心起自己的家事,而且还用了这种方式,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他面对着高意显得十分尴尬。
高意定了定神,因为之前高洋有和她提及过,所以她没有杨愔感觉得这么突然。她说:
“姐姐去世时,本宫因为在宫里,不能出席她的丧礼,为此感到非常抱歉。姐姐走了都两年有多了,姐夫因何没有再娶?”
“唉,你姐姐去世时还很年轻,姐夫替她深感惋惜,心情一直没有平复,就没有想那回事了。”
“嗯,确实也是,姐姐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就丢下了姐夫,这世事也真是难料啊!”
“长公主,皇上说的事会不会是一时兴起?倒不如去觐见皇太后,听听她的意见?”
“也好,皇帝哥哥做事不靠谱,还是征求一下母后的意思才好。”
于是,高意走在前头,杨愔在后面尾随着,向太和殿走去。
两人进去拜见了娄昭君后,高意让人摆好茶点,就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
娄昭君问:“杨尚书怎的和公主一起进来的?”
“回皇太后,臣因为皇上召唤,在宫里遇上了长公主,便随她来向皇太后请安。”
“嗯,你们都有孝心了,见到你们两人,就令我想起了阿离,如今阿意又回了宫中,这儿女事呀,就是让人揪心。”
三人正在说话的期间,突然听到外面的内侍唱礼说:“皇上驾到。”
高意和杨愔只得快步走出门口迎接。高洋这时候显然是梳洗过还换了衣服,他如今正正常常的样子反而让人感到意外。
高洋进来坐下后,说:“阿娘,妹妹和姐夫的事,谈得如何了?”
娄昭君被高洋这样一问,有点愕然,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想不到这个混账儿子,正常起来时办事又有点让人意料不到。
她猜想着一定是他害得自己的妹妹变成寡妇,内心有愧,希望能为妹妹寻一个好归宿,所以做起媒人来了。
于是她说:“妹妹和姐夫就是闲话家常,没说什么,皇帝不用大惊小怪。”
“然则,阿娘意下如何,儿子的想法可是合适?”
“这事不急于一时,就看你妹妹和姐夫自己的意思了。”
“听阿娘的话,是不反对了,这就行,儿子就替妹妹做主,找人择好良辰吉日,让姐夫来下聘便是。”
杨愔一听,皇帝的意思已是不容自己反对了,当然在他的心里,对高意是没有任何不满的,只怕是高意不同意而已。
因为高意曾是一国皇后的身份,尊贵无比,即使后来降为王妃,但又被封为长公主,身份依然尊贵。
而且高意的美貌和贤淑是众所周知的,又是高欢和娄昭君的嫡生女儿,自己是鳏夫的身份,能娶一国之母为妻是何等荣耀的事。
杨愔此时没有说话,他只是等高意表态。高意见自己的二哥,不由分说就为自己定下亲事,也有点哭笑不得,她不是认为杨愔不好,只是仓促间,自己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于是,她说:“妹妹谢过皇帝哥哥的好意,此事过于着急了,妹妹还没有想好日后的归宿。请皇帝哥哥先让妹妹想想吧。”
“妹妹可以慢慢想的,但礼数让姐夫去操持就可,待你想清楚的时候,刚好就是出嫁的时候了。”
高意有点无可奈何,不过放眼整个朝廷上的官员,又真的是除了杨愔外,没有什么人比他更合适了。
高洋见杨愔和高意都没有反对自己的说法,就向母亲娄昭君说:
“阿娘,您认为儿子的处理合适吗?妹妹和姐夫都是自家人,儿子不想妹妹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姐夫的为人,阿娘是十分清楚的,只有他才让儿子放心。”
“皇帝办事虽然合适,只是没有给你妹妹和姐夫考虑的时间,他们都是成年人,又是再娶再嫁的身份,总要问问他们的意思。”
“杨尚书,哀家问你,对于续弦再娶阿意的事,你意下如何?”
“回皇太后,臣但凭皇太后做主。”
“如此的话,杨尚书先行回府吧,哀家过两天会派人到你府上通传消息的。”
“是,臣告退。”
杨愔向娄昭君、高洋还有高意都施礼后,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高洋听母亲的说话,知道这件事是定下来了,也不再逗留,对娄昭君说:“阿娘,儿子也回昭阳殿了。”
说完后,转身走出了太和殿的大门口。娄昭君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高意问:“阿意,阿娘问你,对改嫁的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母后,女儿只是感觉太突然了些,刚才姐夫没有反对,估计就是定下来了吧?”
“他还能怎么反对?皇帝都说了,做臣子还敢不遵从?只是你自己的婚事,阿娘不想有一丝强迫的想法,就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出嫁,过好以后的日子,阿娘就放心了。”
“女儿明白,这件事就由母后替女儿做主吧,女儿只是想不到哥哥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看来哥哥还是认我这个妹妹的。”
“你二哥其实在清醒的时候,办事都很有条理的,假如他一直都是这样,阿娘对他是一百个放心的,可惜啊,天不从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