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明天便是李家人和陈显约定好的日子,李家人在摘完桑叶、喂完蚕后,便开始打扫院子。
宋云珠和许萱特意把堂屋里的长案搬到院子中清洗、晾晒,俩人用麻布仔细的擦拭着吃饭时留在上面的污渍。
李安君和李无疾一起把芦苇席拿到太阳下暴晒,被宋云珠要求用鸡毛掸子清积在席面缝隙处的灰尘。
一下、两下、三下…十下。
李安君在心里默数着,然后去掸另外一个芦苇席。她相信要是现在的芦苇可以编席子,宋云珠肯定会换上新的席子。
宋云珠和许萱擦完桌子,又一起去重新清理草棚,甚至连后院的牛棚、鸡圈、鹅圈以及前后两个院子中的茅厕都一起清理了一遍。
李安君找出一个破了口子的陶盆去灶膛下往外扒草木灰,然后混着白灰(即石灰)均匀的撒在草棚、牛棚、鸡圈和鹅圈和茅厕里。
一番忙碌过后,已是中午。
宋云珠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臭味,在李安君把热水提进浴室后,钻进浴室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接着是许萱和李安君,李安君在清洗过后,主动包揽了洗衣服的事情。
宋云珠让许萱先回去休息,然后领着李无疾去西厢房南间,站到麻袋堆上从悬在房梁上的篮子里挑拣去年晒干的艾叶。
李无疾好奇的拾起落在地上的碎艾叶,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后,满脸嫌弃的丢到一旁,他十分不喜欢这个刺鼻的味道。
“阿母,这是什么?”李无疾捏着鼻子仰起头问正拿起艾叶看上面有没有霉斑的宋云珠。
宋云珠把完好的艾叶放在左手中回答:“无疾,这是艾叶,我要多一些好的,放进陶盆中熏一熏屋子,去一去屋里的气味。”
“我不喜欢。”李无疾撅着小嘴抗议。
宋云珠见状跳下麻袋堆,把挑好的艾叶放到一处较高的麻袋堆上后,转身揉了揉李无疾的脑袋讲:“无疾,我点艾叶时,你可以去找你姑姑或者你婶母,我开着门,味道很快就散了。明天是个大日子,虽然你姑姑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可咱们也得以礼相待,不能让别人挑出咱们的不是。”
李无疾对宋云珠的大道理不感兴趣,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伸展着双手像轻盈的燕子一样朝在水井边洗衣服的李安君跑去。
“唉呀,无疾快起开,我要洗衣服。”
“姑姑,我帮你。”
“无疾,你不要捣乱,不然的话,我可是要向嫂嫂告状的。”
“你嫂嫂又管不到我,只有我阿母能管我。”李无疾趴在李安君的后背上耍赖。
李安君一时语塞,在看了看四周后,指着长在桃树与西厢房南间的戎葵,让李无疾去比较这边与东夹间窗前的戎葵,让他看是哪里的长的好。
李无疾又像燕子一样在两个地方跑来跑去,李安君趁机连忙把衣服洗出来、拧干、搭到麻绳上。
牛外筋已经完全干透,李安君把它拿下放进堂屋中靠近东墙的橱里,免得会被贪嘴的狸给叼走。
宋云珠听着院子中的动静,爬上麻袋堆继续去挑艾叶,她把已经坏了的直接扔到地上,然后把拿在手中的完好的艾叶和放在麻袋堆上的一起放进冬天烤火用的陶盆中。
来回跑了几趟的李无疾已经有了答案,他直接跑到麻绳下拉住李安君的胳膊往东夹间的窗前走,粗鲁的拽过长满花苞的花剑给李安君看。
“姑姑,还是这里的长的好。”李无疾抬起手抹了把额头回答,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瞬间多了五个黑乎乎的手指印。
李安君见宋云珠端着陶盆走出了西厢房南间,忙掰开李无疾拽着戎葵的手,带着他去水井边洗脸。
宋云珠远远的望见了李无疾额头上的手印,她摇着头深呼一口气后继续往堂屋去,随后从橱边的几上拿过火镰,开始点火。
燃烧的柳絮落在火盆中,瞬间冒出阵阵白烟。
宋云珠慌忙从橱里拿出一把柳絮放进陶盆中,随着“腾”的一声,艾叶慢慢被逐渐变大的火焰吞噬掉。
整个院子中飘满了艾叶的清香味。
洗完脸后的李无疾跟着李安君去看泡在桃花水中的麻布,麻布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绯色。
李无疾用手搅拌着已经变淡了的桃花水,皱起鼻尖闻了闻飘到身旁的艾叶清香味对正往外拿砖块的李安君讲:“姑姑,这艾叶烧着的味道也不难闻。”
“本就不难问,从我记事起,你大母每年都会在屋里点几次艾叶,她走了以后,就是你阿母接着点。无疾,你的名字还是她起的呢,她说要是男孩就叫无疾,女孩就叫全儿,意思就是全家人无灾无病,全都都能聚在一起。可惜,你还没有出生,她就走了。”李安君说着把所有的砖都拿了出去,然后拎出麻布把原先的外层变成里层后,再重新泡进木盆中。
李无疾听完又皱起了鼻尖,掰着右手上的食指跟中指念叨:“李无疾、李全儿,李全儿、李无疾…还是李无疾好听。”
艾叶还未烧完,李习和她的阿翁、阿母一起到了李家。
李安君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李习,李习定亲的事情还是她从张怀君阿母那里说的。所以,当她再见到李习时,已经从之前的亲密无间变成了邻居们之间的客套。
李习家的三个人在看到从堂屋出来的宋云珠后,都局促的搓着手干笑。
“叔父、叔母、李习,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宋云珠问完,热情的请他们坐到重新被阴凉遮盖住的芦苇席上。
李习的阿翁连忙摆着手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苦笑一声后对宋云珠讲:“安河家的,不用麻烦。我、我们是来想借二百钱,等到秋收后还你两石粟米,可以吗?”
宋云珠坐在芦苇席上皱起眉头思索起来,她听得出来李习阿翁的这番话分明是想让李家人吃哑巴亏。
太阳慢慢西移,李习等的有些着急,便走到桃树前请正领着李无疾树桃子的李安君帮忙。
李安君回头看了一眼端坐在芦苇席上的宋云珠,低声告诉李习:“李习,这件事我帮不了,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嫂嫂做主。”
李习听完,脸色变了几变,等她想再张口时,李安君已经带着李无疾走到了别处。
俩人在李习带着些许委屈的目光下,东拐西拐的进了堂屋。
“安河家的,可以吗?”李习的阿翁吞了口口水问。
宋云珠轻叹口气站起身回答:“叔父,你说的这桩买卖恐怕跑遍整个柳河乡都行不通的,两石的粟米肯定不行,我也不讹你,最少要两石一斗。”
李习的阿翁听后变得激动起来,他颤抖着手指着宋云珠讲:“安河家的,你们家一百多亩地,这一斗粮食,也能看到眼里,怪不得…”
“当家的,快别说了。”李习的阿母怕李习的阿翁会在气恼之下说出得罪人的话,赶忙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李习的阿翁回头瞪了一眼妇人,合上还想再说话的嘴巴,朝着宋云珠干笑了两声。
宋云珠清了清嗓子继续讲:“叔父,你要是要借的话,就是两石一斗粮食。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去别人家问问或者跟乡上的子钱家贷些钱。”
(注:子钱家即放高利贷的人。)
李习的阿翁直接黑了脸,气恼的推搡着李习和她的阿母离开了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