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启良骑马站在一个高岗上,看着山岗下一马当先与敌兵厮杀的长公主目瞪口呆。
他以为长公主是文臣,精通算学,辨识风云雨晴,懂得取蛊,这就是了不得的神童了。
却没想到她还是一员猛将。
宋锦绣所向披靡,手中长槊挥舞间,收割着敌人一条条人命。
她的身后,三十六卫的勇猛自不必说,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小不点苏川同样吓人。
那大板斧竟然变成了一杖有余。斧起斧落间就是一颗头颅落地。
张海等几位副将都看傻眼了。
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他们定国军的几位少将军也没这么勇猛啊?
确定这长公主是个女孩子?莫不是男扮女装?
再看跟在另一路军里更小的那个孩子宋锦芳,黑马流云犹如离弦的箭,女孩子稳稳坐在马上,身前是一团黄毛。
张海忍不住瘪嘴,这小娃娃打仗还要带上宠物?
可是随即他就睁大了眼,本来以为是累赘,没想到她那玩具大刀不是吃素的,挥舞间,就是一阵阵血雾飞溅。
天哪,这长公主家的人都不正常,这也太妖孽了啊!
却说宋锦绣,她一开始是心中有气,下手毫不留情。
但打着打着,她突然就收了手。
不能光顾自己解愤,得趁着这个机会练兵。
然而,战斗结束的太快,根本没给她练兵的机会。
扫视了一圈,发现龙虎营并没有伤亡,小妹宋锦芳被一个老兵抱着,正吐得一塌糊涂。
一群老兵都心疼地围着她,递水递帕子。
卫启良也连忙示意副将过去看看,他能看得出来,这小娃娃是第一次杀人,可第一次杀人就不手软,这可比自己那几个儿子还强呐!
长公主高高在上,她的英勇强势让人佩服,这两个小不点丫头也这么勇猛,就让他心疼了。
虽然宋锦绣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是这人就是这样。
他们心疼锦芳,心疼苏川年纪小却不畏战火,勇猛杀敌,对宋锦绣却只有佩服和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这也许就是她的这个身份该承受这份坚强吧!也许在他们心里,长公主就该这么厉害?
妹妹上战场,宋锦绣自然不会放任不管,让寻宝鼠君君一直在她身前坐着,护卫她左右。
寻宝鼠的龙角可不是装饰品,它的坚硬程度,凡铁是奈何不了的。
所以有寻宝鼠君君守着,她才能安心。
宋锦绣走过来看了看妹妹,确定她毫发无损,这才道:“上了战场就得杀人,你要是受不住,我派人送你回京。”
“我不回去,我也要打仗。”宋锦芳苍白着小脸说道。
宋锦芳虽然吐得一塌糊涂,但是她的眼睛清亮有神。
比起在京都闺阁的安乐窝里学习女红女戒、等待别人保护,盼望英雄归来。她更喜欢横刀立马,保家卫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宋锦绣是长姐,都说长姐如母,这话不假,在她心里,可不希望妹妹留恋这种日子。
妹妹只需要在京城做一个贵女,贵妇,平安喜乐,富贵一生就好。打打杀杀太危险了,自己一个人来就好。
可是看着妹妹的眼神,她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南疆了。
罢了,人生苦短,特别是女人,找到自己的理想不容易,看看再说吧。
……
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时,宋锦绣道:“尸体不要掩埋,一把火烧了吧。”
“什么?焚烧尸体?”
众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面面相觑。
张海连忙道:“殿下,虽然是敌军,但人死了还是让他们投胎转世的好。”
自从见到了宋锦绣的英勇,张海看宋锦绣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当兵的都仰慕强者,长公主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呢!
宋锦绣解释道:“这里气温高,雨水多,即使深埋,雨水也会将尸体腐化产生的污秽冲刷出来,污染附近的土地和水源,对环境造成一定的影响。人畜饮用了被污染的水源会生病的。所以,还是火葬了吧。”
说着,她看向卫启良:“你们以前都是怎么处理尸体的?不会是简单掩埋就算了吧?”
卫启良点头:“的确如此。”
宋锦绣皱眉:“那就传令下去,以后打扫战场,尸体全部烧了。”
“是”,卫启良领命,对于尸体的处理,他没有任何异议。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人死后能不能投胎他根本不在乎,但是长公主说了会污染水源,那就烧了吧。
……
中军大帐里,卫启良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南方士兵的伤亡并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是毒障。”
“毒障?很厉害吗?”
“是,这里山林众多,下潦上雾,毒气重蒸。瘴气无处不在。一旦染上毒障,士兵们或感先寒后热,或感先热后寒,军吏经瘴疫死者十之四五。”
说着,他又感激地冲宋锦绣揖了揖,道:
“多谢殿下金丹药堂的解毒丸,如今军中因毒障死亡人数大大减少,可人即使好了,也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要恢复很久方能参加战斗。这也是我军兵力不足的主要原因。”
楚丁也连忙解释道:“正是如此,如今到了夏天,黄梅瘴横行,所以我说的我们十路军虽然战亡人数十之一二,但中了毒障人数多,这能打仗的也就剩两万人了。”
刘云飞也道:“嗯嗯,我们十二路也是如此,殿下可能不理解南方毒障,臣是南方人,俱臣分析,这毒障就是毒烟。
一种是有形的,一种是无形的。有形的瘴如云霞,如浓雾。无形的瘴或腥风四射,或异香袭人,实则都是瘴气。
还有一种,初起的时候,但见丛林灌林之内灿灿然作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来,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人受着这股气味,立刻就病,叫作瘴母,是最可怕的。
这个我只是听爷爷讲过,臣没有见过。但这毒障的确吓人。”
“对对对,这个我们也听说过的。”众人纷纷附和。
“春天有青草瘴,夏天就有这黄梅瘴,秋天还有新禾瘴,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消停,还有黄茅瘴。若要细分,有冷瘴、热瘴、哑瘴,桂花瘴、菊花瘴,蚺蛇瘴、孔雀瘴、蚯蚓瘴、鸭虫瘴、黄蜂瘴等,还有瘴田、蒙沙、水瘴……”
刘云飞侃侃而谈。
宋锦绣认真听着,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