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天起,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降到冰点。
时隔多年,没曾想因缘际会,一切会以这样的方式说开。
驾驶座上,裴牧川趴着额头抵上方向盘,呼吸急喘,嗓音闷得发堵:“原来是这样。你当时为什么……不问问我?”
叶清柔看向远处消散的晚霞。天色渐晚。
她淡淡吐出口气:“我用什么样的身份问你?间接害死你心爱的程虞的凶手,还是不被你承认妻子身份居心叵测嫁给你的心机女?”
“我不想自取其辱。”
“还有一个原因……”
裴牧川等了一会,从方向盘上抬头看她,眼眶有一圈红:“什么原因?”
“说来也挺可笑的。”叶清柔嗓音发涩:“我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告诉你,我有多爱你,爱了你好多好多年。”
“你应该更会认为,我果然就是蓄谋已久,耍手段缠上你嫁给你。你只会对我爱你这件事感觉恶心。”
不被爱的人本来就够卑微了,要是再被心爱的人唾弃憎恨,那种痛苦会更钻心。
裴牧川整个人石化般僵住。
只剩那双一贯锋利深邃的眼睛汹涌着情绪,紧盯她白皙的瘦瘦小小的一张脸,心疼快要溢出眼底。
“柔柔,我……”
他哽咽了,没忍住倾身过去想抱她,却被叶清柔推开了手。
“我不想你碰我。”叶清柔扭头看窗外。
裴牧川退回去,整个人无力地靠到椅背上,紧紧闭上眼,头疼欲裂。
许久,他沉重地吐出口气:“对不起,怪我,都怪我从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对你说那些狠话,伤你的心……怪我没给你信心经营这段婚姻。”
随后压着情绪,尽量清晰地解释:
“我有个兄弟叫肖鸣,他和他老婆在国外染了一身烂赌瘾,没脸回国跳了楼。死前托人联系我,照顾他两岁的儿子。”
“也就是小炜,我安排小炜住外面,请人照顾他,仅此而已。小炜跟我亲,叫我爹、叔、干爸,反正看他心情。”
“我也没正经收养小炜,毕竟家大业大,我不想损害你和我们儿子的利益。”
“我没告诉你,是这件事在我眼里,就像我在外面给慈善机构捐几栋楼、给福利院捐款一样,我觉得跟你没关系,就没特别跟你提。”
“第二件事,山水庄园本就在我名下,程氏垮了,那俩老骗子求我帮忙,我想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他们住。送他们去山水庄园住那天,我根本就不知道是程虞生日,只是巧合……”
叶清柔转头看他。
裴牧川坐直了身体,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我没骗你,我已经很久不记得程虞生日了。”
“没告诉你山水庄园的事,是因为程虞的死横在我们中间,说出来只会让彼此不痛快。”
“这些年,我的确在接济程虞那对吸血爸妈,他们让我以为,是我漏接了程虞电话害她出了车祸。我对程虞的感情,早就从男女之情,转化成对她的内疚和弥补心,只是这成了我心底的执念。”
“当我得知被程虞骗后,我当然愤怒,但我更庆幸,那份执念断了。不过,就算没发现被程虞骗,我也越来越没办法跟你冷冷淡淡相处下去……因为我越来越意识到,我太在意你了。”
裴牧川晃了晃自己被汪茜捅了一刀的胳膊。
“当时冲过去挡这一刀,我满脑子都是你说儿子没了,你也活不下去那句话。我发现,我把你看的比我自己命还重要。”
叶清柔怔了怔,再次扭头避开他目光,手腕却被捉住往回一拽。
她不得不侧转身,想甩开他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裴牧川幽沉的一双眼噙着认真,深深望着她:“自从答应我妈收心过日子,我就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一开始或许有勉强,但越和你相处,我心就离你越近。”
“我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你,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也总觉得空落落。我一直想着你说你不可能爱我,你说我不配不值得,但你总还是在我身边的,潜意识里我总觉得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他双手用力握住她肩,压抑着颤抖:“叶清柔,原来我们之间隔了这么多误会,阴差阳错,好在现在事情都说开了。这些年是我亏待你,你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
“伤害已经造成,现在说这些太迟了。”叶清柔垂下头,尽量平静道:“如果你想弥补,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吧。”
男人的声音抑制不住暴怒:“我不可能签字!我不答应!我死也不会对你放手!”
天已经全黑了。
车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密闭着,空气越来越窒息。
裴牧川按下车窗。
微凉的风陡然飘进来,吹散了他压抑的苦涩的嗓音:“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
叶清柔被风一吹,冒出心底那些酸涩情绪,反而冷静地消散了:“我相信你爱上了我,但我不爱你了。”
裴牧川顿了顿,喉头压着痛苦和无力感:“在我把这些年亏待你的都弥补给你之前,我不会勉强你爱我。你尝过的所有痛苦,我也可以尝一遍,只要你愿意再给我机会……”
叶清柔再次打断他:“谢谢你今天和我把一切说开,我也觉得遗憾,但我不想再回头了。”
裴牧川左手猛地拍打在方向盘上,恰好按到喇叭,发出“滴”的一声刺耳声音。
他一脚踩下油门,发动车子。
窗外夜色浓重,下起了雨。
裴牧川没关窗,任由雨珠被风吹着砸到他脸上,他线条锋利的侧脸涌现着阴沉紧绷的失控神色。
叶清柔感觉不妙,沉声说:“回去不是走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