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柔不由屏住呼吸,视线飘进门缝。
个子高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如伊娜所说,他英俊体面,绅士地冲她招呼:“你好。”
叶清柔浑身僵住,错愕地看了他几秒,“你是,这的主人?伊娜在教你画画?”
男人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发烧头晕的厉害,叶清柔有些站不住地手撑住门框,问:“你……你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可我并不认识你。”男人拒绝道。
叶清柔单薄的身子侧着轻易避开他,闯进了屋。
房间老旧,木地板受了潮坑坑洼洼非常难看。
沙发椅柜也是旧的,虽然收拾的干净,但客厅实在太小。
裴牧川当惯了大老板,日常吃穿用度最讲究排场和档次,不可能这么委屈自己,估计在这住一天都困难。
旧茶几的玻璃好多条裂缝,上面没有天价的茶具,也没有财经杂志报纸……
这里实在找不到他生活的气息。
叶清柔走向阳台,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株白玉兰树,还有那天他靠过的栏杆,他把人踹下去的石梯……
呆呆站了几秒,她退出去。
“抱歉,打扰你了。”
下了楼,后门是一处破落的停车场。
叶清柔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在这……
光线昏暗,她踉跄着走过一辆辆停的车,都是大众便宜的车,没一辆是豪车。
他最好面子,7位数下的车是从来不肯坐的。
“咳……”
胸闷的厉害,头疼又呼吸不畅,叶清柔咳喘的厉害,站不住一下跌坐在地。
昏暗角落里。
黑色小轿车后座,裴牧川盯着坐在地上的单薄身影,心口一绞,猛地坐直身体,大手拽住了车门把。
“您要下去……扶一把吗?”李管家问。
裴牧川深邃紧绷的侧脸愈发锋锐,咬牙极力隐忍着什么,僵硬的一动不动。
终于,视野里那道纤薄的身影撑着地站起来,一步步缓慢离开了停车场。
他收回手,揉了揉发涩的眼角,缓缓靠坐回椅子上,闭上了眼。
“夫人好像在找您,您怎么不现身?”李管家疑惑。
“只有她真正需要我的时候,我的出现才有意义。”
李管家挠了挠后脑勺,“没明白……”
裴牧川摸出手机,幽沉的眼光聚焦在屏幕上。
盯了很久。
黑漆漆的屏幕没有任何来电。
“我号码一直在,她要是真需要我,想找到我,会主动打我的电话。”
哪怕是给他发条短信,随便说点什么,只有她开始主动朝他走哪怕半步,他才有资格走完剩下的路,回她身边。
她酒后说的是真话,她既想他在,又不想他在。
他会照做,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裴牧川收起手机,英俊的脸孔冷静成熟:“她好不容易才开始过新的生活,和过去切割,我怎么能把她拽回去?”
理性分析,眼下的情况是,他不在她过得好的概率是百分百,而他贸然回她身边,一切就说不一定了……
他不敢去赌那个不确定。
他要确保她百分之一百能继续现在这样明媚自在的生活。回到她的正轨。
当年那位纯白美丽的小白雪公主,本就该过这样的人生。
“那您这……怕是有的熬了?”李管家实话实说。
“那就熬。”
裴牧川摁下车窗,点了根香烟咬在唇间,用力吸了一口,“以前她熬的还少吗?”
“我欠她的。该还。”
“嗡……”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一定是夫人来电了!”李管家猜测。
裴牧川猛地一怔,从兜里摸手机的手都有微不可察的颤抖。
屏幕上,却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吸口气,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坐直了身体,接通电话时甚至还不小心手滑按了免提。
“你好,恭喜你,中了二等奖30万,如要兑奖请输入身份证号码……”
电话里,骗子抄着一口很不标准的国语,叽里呱啦的声音传出来。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李管家眼角直抽抽,屏住了呼吸。
裴牧川脸色黑沉的煞是好看,胳膊一抬就要砸手机。又硬生生忍住,挂了电话。
一把掐灭了烟,将香烟掰断狠狠砸在地上!
叶清柔在医院输了两天液。
迷迷糊糊中,感觉又有人在帮她盖被子,她猛地睁开了眼。
“张姐,你怎么来了?”
“你病了,我能不来吗?”
张姨手里拎了个大食盒,打开是叶清柔爱吃的猪肉白菜馅蒸饺,“饺子皮和肉馅是我做的,饺子是音音和小墨一起帮你包的,包了好多。”
卡着时间在私人飞机上热气腾腾的蒸好,拎过来。
叶清柔坐起身,蘸着蘸水吃了几颗,又喝了一小碗冬瓜排骨汤,顿觉浑身暖洋洋,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比输液吃药疗效好。
张姨欣慰地看着她:“真好,你胃口比以前好多了!以前脸瘦的跟吃不饱的小猫似的,这会终于长肉了。”
叶清柔噗嗤一笑,“多亏了我有个胃口很好的室友,带我长胖了十斤。”
张姨笑眯眯的:“你这底子,再长胖50斤都美得很,放电视剧里十个八个男人争着抢的知道吧?”
叶清柔笑的差点把刚喝下的排骨汤喷出来。
“你之前为什么跟我问起渣男人?他纠缠你了?”
叶清柔笑意僵了僵:“放心。没有。”
“那就好!算他还有点良心!”
叶清柔沉默了一会儿,问:“小墨和音音怎么样?音音怀着孕辛不辛苦?”
“放心,小墨现在基本都在家办公的,那真是当个心肝宝贝一样,上个楼都要抱着音音,生怕她累着……”
张姨笑着说了一长串,忽然话锋一转:“我这次来,还带了个人来见你。”
“谁?”
“你一个老朋友。”
还搞挺神秘的。
叶清柔淡笑,也没多问,随手拿起小画板和笔画了起来。
“你这画的是谁的手?”张姨忽然问。
叶清柔笔锋一顿。
白色画纸上,是一只摊开的骨节修长很漂亮的大手。
掌心的纹路很清晰,很写实。
叶清柔盯着这只手发呆,恍惚中脑海中浮现零碎片段。
那晚她趴在他宽厚的背上,他背着她走的很慢,低沉的嗓音轻轻说:“柔柔,要是能这么背你一直走下去该多好。”
“你今天玩开心没有?你穿这个玩偶服很漂亮很乖。”
“我忽然很后悔,以前我们怎么没生个女儿,一定跟你一样这么可爱漂亮,像个小公主……”
鼻尖发酸,她不由攥紧了手里的素描笔。
笔和画板却又忽然被抽走。
张姨猜到画的是谁,轻轻拍了拍她肩:“茶嘛要泡开才好喝,这人就要想开才好过。”
“男人嘛就跟裤衩子一样,这条不行,咱们换一条!”
叶清柔哭笑不得,柔声说:“放心,我这段时间过的很自在,感觉一切都回到正轨,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那就好!”
“叩叩!”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来了。”张姨冲她挤了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