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尊，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呢。你要听我说咧。据我看来，呵呵，调皮捣蛋的男同学说的调皮话都是真的嘞……”
“不，你不能学坏……”
“你听我说完就知道了，不能老是你这么武断！”力莉的手握得更紧了，令他无法自拔。
“他们经常会在课间取笑其他男同学，说哪个哪个又搭帐篷了，哪个哪个又升旗了，哪个哪个又画地图了，看他们指手画脚的样子，就知道说的不是好话，但我们女生都莫名其妙，讨论来讨论去，都不明白他们打比方的含义。现在，我终于懂了，你不说，我都懂了。你说，是不是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还有一个词，一个句子，可能会更好，那就是杜甫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着名的前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最好的教育就是无声的教育，在潜移默化中让学生获取知识，得到教化，获得启发。”
“反正怎么说，你都要比我强一点！你就不能表扬我一下，处处要压制我，我这句俗话用得很好咧。”她划动着细软的手指，得意洋洋。
“那你说说，你这句俗话是哪里来的？”他知道，她肯定经不住三句问，自己的学识摆在这里，就是要让她服服帖帖。
“事若求全何所乐？你就喜欢究根刨底，这样又变成上语文课了呢，我不喜欢。”
“我告诉你吧。你这句话也不是俗话，是正宗的唐诗呢，白居易写的长篇叙事诗《琵琶行》中的诗句，上一句是‘别有幽愁暗恨生’，写的是琵琶女弹奏琵琶时的动人情景，人家在浔阳江头卖唱，当然不可能兴高采烈了，弹奏中暂时的停歇，竟让白居易发现了艺术的美，真是天才的艺术家。”
“嗯，你这样一讲，反而就没意思了，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明明就是琵琶女孩弹琵琶弹奏累了，偷偷懒而已，竟然被他写得这么动人心房，我宁愿不知道这句诗的来龙去脉。”力莉的手指一抬一放，活跃跃地跳动着，好像弹奏起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钢琴来。
“你这是完全不懂艺术了，诗歌和文学，就是要在平常处发现不平常，不然的话，就跟老百姓平时拉家常一样了，怎么能流传千古呢？虽然这样，白居易的诗歌，还是文如其名，浅白，简易，是最好懂的诗歌了，他写好了诗首先要念给农村老太太听，让她们都听得懂才定下稿来的故事，成了文学美谈呢。”
“就是嘛，课本里就该多选这样的诗歌，那些歪嘴翘鼻的文言文，什么含义深刻的鲁迅杂文，就该通通踢出课本去！”
“也不能这么说呀，你不懂不代表别人不懂呀，多动脑筋总有好处的，不要我一推崇白居易，就把鲁迅给打倒了，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说起来，其实呢，白居易是写你们女人厉害，要反映社会的不平和中国人性的弱点，还是要数鲁迅的文章厉害。”
“他喜欢写我们女人？”
“对呀，他最擅长的，就是写我们美丽的女性了。比如，他的大手笔《长恨歌》，写的就是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杨贵妃，她的美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她的笑容最美，超越了唐明皇的三千后宫佳丽。刚才说到的《琵琶行》，同样也是歌行体诗歌，最能铺排情绪和情节了，琵琶女虽然只是一个卖唱的，但也是‘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她的歌唱得好，化了妆之后，就完全不是一个落魄的商家妇女了，而是美若天仙，换了一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知道了，白居易的特点之一，就是好色！”
“你这样看，就肤浅了。不过呢，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跟你一样，只喜欢看事物的表面，却不愿意去深究其中的蕴味，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人生会少掉很多的趣味呢。”
“就你高明？我看哪，我爸以前说过一句话，是说‘知识越多越反动’，放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明明人家白居易是喜欢我们女人漂亮的身体，你却硬要找到什么理由，说蕴含了什么味道，我猜你嘛，就是喜欢这种味道。”她抬起手来，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嗯，好浓的味道！你自己闻一闻！”
他推开她的手，害羞地低下了头。
“不要害羞嘛，你自己的味道，还自惭形秽！我觉得呀，你要向白居易学习，像他爱慕姑娘们的身体一样，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哪有嫌弃自己身体的道理？忧国忧民忧自己，怎么能胖起来呢？”
“你看嘛，这里就很争气！”她的手，又垂了下去。
“你越说越远离高尚的趣味了。我说的味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味道，不是你想象的身体的味道。白居易写杨贵妃，是为了鞭挞封建统治阶级的无情，你看，唐明皇口口声声说怜爱杨贵妃，可是在关键的时刻，却同意自己的手下逼迫她上吊自杀，何其的残忍、无情！身为一国之君，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这就是自称为‘天子’的皇帝的自私啊。”
“这就是裘老师说的，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说到此，她竟生气似地往外就拔。
“唉呀，这是偏见！”他不知道她竟然会来这一招。
“不是呢，唐明皇是这样。裘老师的老公也是这样！”她气呼呼地安抚着他。
“她老公才可怜呢。你们都被她骗了。”他很诧异，这个身为工会主席的裘乐音老师，怎么会跟学生们谈起自己的老公来呢？这不是自揭家丑吗？
“我不说，你怎么知道她说了假话？你这是先入为主，裘老师从来不这样，她说话，都是像慈祥的老奶奶一样，对我们女同学可好了，所以啊，她什么话都会跟我们说，她说啊，这叫无所不谈，只有充分信任自己的学生的老师，才能做到这一点。”
“她英语发音都念不准，教育学心理学根本就没学过，还能说对学生好？”他气呼呼地盯着她，一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表扬起这个女人来，他的内心就涌起酸楚的波澜：这到底是不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表现？这样的人怎么能生活得风生水起，自己却辛苦落魄，焦虑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