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来楼内,向晚舟、林远以及楼藏月三人围坐在桌前,把粥喝完后,向晚舟起身与二人道别,随后离开了凤来楼。
楼藏月静静地凝视着向晚舟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背影,脸庞此刻却被深深的失落所笼罩。一旁的林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急忙伸手拉住楼藏月的手,关切地询问道:“清清,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楼藏月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身上,朱唇轻启道:“林远,江预竟然要跟龙儿和离!”声音之中难掩震惊与哀伤。
听闻此言,林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望向楼藏月,急切地追问道:“你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
楼藏月微微转过头去,视线投向窗外那熙熙攘攘的街道,轻声回答道:“是龙儿亲口告诉我的。”说完,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努力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
林远见状,也随之转过身来,同样望向窗外。只见他沉默片刻后,伸出右手温柔地搂住楼藏月纤细的肩膀,安慰道:“清清啊,感情之事向来强求不得。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又怎能勉强呢?”
楼藏月听后,幽幽地叹息一声,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惋惜之情,喃喃自语道:“林远,其实江预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过辛苦了。他真的非常需要一位像龙儿这样的女子,陪伴他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
然而,林远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侧过头注视着楼藏月清丽的侧脸,缓声道:“话虽如此,但即便江预对龙儿又情意,可龙儿眼中并无江预半分位置,那么这段感情终究难以圆满。毕竟,只有双方都真心相爱,彼此情投意合,方能长久。”
楼藏月夜转过头,看着林远,“我只是太心疼江预,我也希望龙儿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我了解龙儿和江预,龙儿真的是他的良配。他既然心里有龙儿,为何还要放弃龙儿呢?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了。”
“江预娶了两位妻子,都亡于江府,我想江预是不希望龙儿也有这样的命运吧!”林远温柔的看着楼藏月。
“林远,我真的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走下去,过一辈子。”楼藏月泪眼花花的看着林远。
林远伸出右手,微微躬身,温柔的擦拭着楼藏月的眼角,“清清,人的缘分,上天已经注定好了。就如我们,虽然经历许多,最后,你看,现在你就在我眼前,我就在你身边。一切顺其自然,珍惜眼前好吗?”
楼藏月看着林远,“可是……”
话音未落,林远柔情的看着她,“好了,别多想了,你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呢?”
听了林远的话,楼藏月脸上慢慢绽放出笑容,偎在了林远宽阔的怀里。
向晚舟走到江府门口,发现江预并没有在门口接她,她有些担心,于是她便小心翼翼的跨入江府大门,然后走进菊苑,打算去找琳琅。
刚走到琳琅房间的门口,就看见曾行靠着门框,目不转睛的盯着琳琅,而琳琅则在缝制着曾行的婚服!
看见这一切,向晚舟不忍打扰,于是停下了脚步,呆呆的望了一下,就转身来到书房。研起墨,提笔写起字来。
江预手里捏着和离书,现在窗前,盯着菊苑书房前的老槐树,盯着菊苑书房亮起的灯……
他知道她回来了,他一天没有看到她了,他多想去看她一眼。此时,他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去门口接她。他的脚步移动了,走了两步,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累了,琳琅直起身子,动了动脖子。
曾行见状,赶紧走到琳琅身边,“累了吧,我帮你捏捏肩。”说着便帮琳琅捏起肩来。
琳琅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着曾行在为自己捏着肩的手,“你赶紧回去吧,姑爷可能有事找你呢,我也要去看看小姐了。”
曾行听了,笑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道:“遵命,夫人!”
琳琅听见曾行叫自己“夫人”,顿时脸红起来,娇羞的,“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不要这样叫。”
曾行伸出手,搂住琳琅的肩膀,“好,等成亲了再这样叫你。那为夫先走了!”说完,曾行转身离开了!
琳琅看着曾行离开的背影,咬着嘴唇娇羞的站起来……
微黄的烛光映照着向晚舟的身影,她手中的笔在纸上游走,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她的眼神时而流露着坚决,时而流露着不舍……
时光犹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逝,她手中的笔也逐渐停了下来。起身踱步至窗前,目光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那棵古老的槐树。
只见其叶片已凋零大半,满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摆飞扬。那纵横交错、苍劲有力的枝丫却直直地指向深邃的夜空,宛如一位不屈服于命运安排的勇士,正奋力与之抗衡。
几缕秋风拂过她的面庞,悄然吹起几缕发丝。就在这时,一片枯黄的落叶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轻盈地飘落于窗沿之上。
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的两根纤细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这片落叶拾起。端详着手中这片即将融入大地怀抱的落叶,她不禁幽幽地叹息一声,眼眸之中闪烁起点点泪光。
她缓缓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那棵历经岁月沧桑的老槐树。心中暗自思忖道:“这棵老槐树想必并不孤单吧?毕竟它曾沐浴过温柔的清风,与皎洁的明月嬉戏玩闹,还深情地拥抱着洁白无瑕的飘雪......”
思绪至此,她的脑海中忽地浮现出江南的景致,那里的节气总是弥漫着如烟似雾的细雨,而漫天飞雪的景象却是极为罕见。
她转身,走到书架前,取下箫,走出书房,来到老槐树下,轻轻一跃,便稳稳的坐在了老槐树的树枝上。
她抬起手,把箫放在嘴边,《梅花落》的曲子缓缓流淌出来,如泣如诉的箫声回荡在庭院之中。
那曲调仿佛带着向晚舟无尽的愁绪,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向晚舟沉浸在自己的吹奏中,她仿佛回到了江南,带着离恙策马奔腾、带着琳琅下河摸鱼、带着弓箭去狩猎、提着裙裾在乡村的小路上奔跑……
琳琅听到了向晚舟带着忧伤的箫声,立马放下手中的衣服,来到书房。她看见窗外的老槐树上,向晚舟孤独的坐在树枝上,穿着洁白的睡服,仿若白雪卧在枝丫之上。
琳琅流泪了,因为此后她的小姐就是孤独的一个人了。她竟然有些后悔跟曾行成亲了。她慢慢走到窗前,就这样看着她的小姐。
江预听着这有些悲戚的箫声,他知道她是思念江南故乡,是思念江南的人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是否有幸成为被她所思念之人。
他转身,缓步走到琴桌前,动作优雅的坐了下去,然后手指搭在琴弦上,跟着箫声的节奏,开始弹奏起来。琴音悠扬婉转,如同潺潺流水,与箫声相互交融,恰似两位老友倾诉衷肠。原本悲戚的《梅花落》在琴音的加入下,多了几分空灵与悠远。
江预的琴声飞进向晚舟的耳里,他是在告诉她,她的人生不应该只有江南的烟雨,还有那洋洋洒洒的飘雪、还有那魏巍高山和汤汤的流水……
她听懂了他的语言,向晚舟微微睁开双眸,箫声里的忧伤慢慢褪去,开始变得喜悦、坚强。
她是在告诉他,她只是暂时的感时伤怀,不会长久沉湎于忧愁之河,她还要去攀登那魏巍的高山,俯身望那汤汤的流水……
从箫声中,他知道她明白了她的话,他加快了一些节奏,仿若来到了一个盛开的梅园里。她也跟着他的琴声进入了飘雪纷飞的世界。
只见那箫声与琴音交织之处,真的似有梅花与飘雪共舞。点点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娇艳欲滴,雪花轻柔地飘落,似怕惊扰了梅香。每一片雪花都像是灵动的精灵,围绕着红梅嬉戏。
江预和向晚舟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他们踏雪寻梅般在空中漫步。
随着琴箫之声渐趋激昂,那梅花花瓣似化作无数蝴蝶,与雪花一同飞舞旋转。一时间,天地间仿若只剩下这梅与雪的舞蹈。
此时的她,如梅花盛放,如画;此时的他,如飘雪飞舞,如诗。
琴声和箫声继续升华,飘雪轻柔的落于梅上,梅花偎着白雪。这一刻,仿佛世间只有他们二人与这乐声相伴。
随着乐曲渐入高潮,一阵风吹过,吹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角。他们的身上,仿佛有花飘落的梅瓣,有碎碎的雪花。
曲终,余音袅袅。人散琴箫之声缓缓归于平静,那梅雪共舞的盛景也渐渐消散。
向晚舟似笑非笑,从树上轻盈跳下,回到了卧房。琳琅已经为向晚舟准备好了热水……
江预嘴角带笑,此生他有了留恋,他幻想能够偷得分毫……他拿起和离书,嘴里念念道:“龙儿,很幸运,遇见你,明日之后,此生就别过了,望你一生安好……”泪珠从他眼角滚落下来,滴落到璃殇上,溅起了碎碎的泪花。
曾行站在门口,看着江预从脸上划过的泪珠,他抬眼看了看菊苑的方向,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要成婚了,从此这个院子,只有江预独孤的身影了。他多希望隔着这个院子和菊苑的那堵围墙轰然倒塌。
他慢慢走到江预身边,“少爷,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江预转头望着曾行,“好!”说完,把和离书放在琴上,然后起身,去洗浴去了。
曾行跟随江预的步伐,但是眼睛却落在了那封和离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