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新说:“我倒没想这么多,就是想省点事,尽量不惹麻烦。看上我的那个女同志和她妈都有点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那种,拒绝不见得有用,我躲着点能过安生日子。”
高翎沉默了一下,问李知新:“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还适应吧?你去了一年多,就给我们写了一封信报平安,我数了一下,你那封信加上标点符号一共就33个字,比你哥还会应付事。他虽然把字写得巨大个,但是好歹能占满一页纸。”
李万钧:“……说老二的事,就别点我了吧。”
李雍容说道:“我会背。‘爸爸,妈妈,小妹:见信安好。我已经安顿好,一切顺利,勿念!李知新上’。”
李知新尬笑一声,“我太忙了,实在没时间。我领导给我安排了很多事,简直就是把我当牛马使唤了。”
李东山笑道:“这是小谢能干出来的事。你学的怎么样?”
李知新嘿嘿一乐,“没白去。不是我自夸,我这一年多,进步飞快。”
“那你能出师了吗?任城今年发展不错,工作机会有不少,容容自己能找到工作,你可以回拖拉机厂,新建的电机厂也可以去试试,那边也缺专业人才。我和他们厂的老魏挺熟的,可以给你个机会去试试。”
李知新摇头,“不回,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学的多着呢。我还得抓紧时间,专家们有的已经回去了,我得趁他们还在这边多学点。”
李东山说:“你心里有数就好。之前让你下乡是不得已,现在嘛,你要是想回来就可以回来了,不想回来就在那儿好好学。你们现在研究什么呢?”
“机床。还有轿车发动机,目前这两项都在做。我听谢副县长说,他们打算开春再邀请一位专家过来,到时候肯定能如虎添翼。这位专家是潘老师力荐的。”
“是谁?”
“具体没跟我说,潘教授卖关子,只说这人的水平在他之上。”
李东山震惊了,“比潘教授还厉害?”
“潘教授是这么说的。我还问过谢副县长,她琢磨了半天,才说了句,应该不在潘教授之下。只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人生际遇殊难预料,潘教授倒霉,58年就出事了,后来很多研究没能参与,他要是参与了,成就肯定不小。这位运气也不好。”
李东山:“……”
潘教授实力确实很强,但坏就坏在这儿了,这是位全才,不光研究数理化,对于文史各方面也很精通,善于思考,思考的多了,对于国家的各项政策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光有想法还没问题,关键是他还说出来了。当年大鸣大放大辩论,潘教授在报纸上发文阐述自己对教育问题的一些看法,得罪了人,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蹉跎了这么多年。
也就是这人性子坚韧、乐观,还有家人陪伴、鼓励,换个人早就自暴自弃、完蛋了。遇上小谢这帮人,也是他的运气。当然了,潘教授重新出山,也是曲水县和国家的运气。
他拍了拍李知新的肩膀,说道:“好好学吧。以后你要是成了科学家,研究人员,就算是给咱老李家争光了。”
李知新信誓旦旦,“我已经决定彻底投身科研事业了。就跟着潘教授干。他在曲水县,我就在曲水县,他要是回京城,我也想办法跟过去。”
“可以推荐你去上工农兵大学。虽然大部分毕业后会回到原单位,但是如果你特别优秀,留校也没大问题。你通过考试肯定是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
“对了,小谢的弟弟现在是不是上高中了?”
“都上高二了,夏天就高中毕业。”
“他成绩怎么样?人怎么样?”
李知新一脸郁卒,“比我强。他们姐弟都比我强。小谢副县长是正儿八经的高中毕业生,成绩全优的那种,她脑子特别好使,跟着潘教授学习的时间也比较长,比我优秀多了。潘教授说,小谢副县长比他不差,甚至比他还强,他自己靠的是勤奋刻苦,小谢副县长靠天赋。
她弟弟也很聪明,自从到了公社念高中,也跟着潘教授他们学习,比我进门还早呢,平时我都叫他师兄。其实他那个高中读不读都问题不大,他学的比高中课程深多了。”
李东山说:“那他毕业以后是找工作呢,还是去念工农兵大学呀?”
“您这话说的,好像他想念就能念似的。”
“你觉得小谢不能给她弟弟运作一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他看的很清楚,小谢确实品德高尚,但她并不是那种“水至清则无鱼”的人,如果她的身份地位和手上的权力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让家里人过好点,小谢是不会刻意拒绝的。
“不是不能,是不想。之前我们瞎聊过,小谢副县长说了,谢燊毕业以后,接着跟潘教授学习,等过几年再说。他毕了业也才15岁,着啥急啊?”
李东山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说道:“那他毕业以后,我们聘他做拖拉机厂的技术员,就还让他在桃园公社那边待着,算是外派员工,帮拖拉机厂搞研究。也算是卖给小谢一个人情,以后好求她办事。”
“爸,你的这些阴谋诡计我都会跟谢赟说的。”
“嘿!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怎么就叫阴谋诡计了?我这都是阳谋,你不说我也会跟她说的。我们这种合作关系,最忌讳的就是搞阴谋。现在是什么时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要想长期合作,就得真诚以待,我们拖拉机厂和小谢就是这种特别真诚的合作关系。
我警告你啊,你不要跟她讲,我抽空去跟她说。”
李知新:“……”
☆
桃园公社新来的这位专家,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名叫郑淑华,比潘长青还大几岁。
前几年,因为说错了话,被关进了监狱,坐了六年牢,73年冬天刚刚出狱。
谢赟是在74年3月见到她的。
老太太精神矍铄,笑容满面,显然,之前的苦难并未打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