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云朵恰似顽劣的稚童,聚散无常。它时而遮住炽热的阳光,时而又让其倾泻而下。
若有若无的光线自门外悄然漫入厅内,使得厅内的光影交替明灭。
慕容冲端坐于那张工艺精美的雕花椅子上,双眉紧紧蹙起,目光深邃得如同无尽的幽潭,凝重之色尽显其中。
“闵江地带洪灾猝然突发,皇上遣派我们几队人马分头行事。我们主仆四人骑马轻装疾行,故而最先抵达此地。钦差冯大人和十一弟按理应当不久之后随后即至,而后便是林岳大人带队的赈灾队伍最后抵达。然照时间估算,他们也该到了,可为何迟迟不见其音讯?”
慕容冲的言辞之中饱含着焦灼与困惑,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叩桌面。
阿福挠了挠头,恭谨地拱手说道:“公子,自京城至闵江路途迢迢,途中变数诸多。而此等难以预测之变故,皆可能阻碍他们的行程。”
白霜面带忧色,眼眸之中盈满了焦虑不安,颤声说道:“莫不是如我们先前那般,遭遇了什么险恶之事?”
“仅我们四人,想要查清状况,犹如登天般艰难。要不借助官府之力打探一番?”白露心直口快,言罢便急切地望向慕容冲。
慕容冲缓缓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声音低沉:“万万不可。知府崔得安和知县赵扩已然被革职查办,而新知府李卓是否到任尚且未知。如今这官府内部想必是混乱不堪。况且,皇上特意命我暗中访查此事,切切不可暴露自身身份,更不可与官府有过多的牵连瓜葛。”
阿福眉头紧紧皱起,急切说道:“公子,那究竟该作何打算才好?总不能就这样一味痴痴地干等着啊!”
慕容冲蓦地停下脚步,静静伫立原地,沉思许久,而后决然道:“我们断不能坐以待毙!阿福,你即刻启程前往闵江探查,务必谨慎小心,隐匿好行迹。白霜、白露,你二人随我去周边详加查看,瞧瞧能否寻得一些细微的线索。”
“是,公子!”阿福和白霜、白露齐声应道。
此刻,三人惊觉慕容冲原本坚毅决然的神色骤然化作惊诧与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柳音音自庭院之中袅袅婷婷,款步而来。
柳音音已卸去慕容冲主仆为她准备的锦缎罗裳,换上了简单的浅碧色粗布麻衣。
那麻衣质朴无华,可于她而言,不仅未能将其天生丽质遮蔽半分,反而更凸显出她清新脱俗的气质,宛如盛开于山野中的幽梅,遗世独立。
她未施粉黛,青丝仅以丝带随心绾就,几缕零碎的发丝随性地垂于脸颊两侧,更增了几分灵动韵致。
因伤病久未痊愈,又加身心交瘁,她的容颜仍带着几分苍白之色,蛾眉微蹙,步履绵软虚浮,似弱柳扶风。
慕容冲满心狐疑与怜爱交织,迫不及待地跨出步子,想要出门迎接于她。
“公子!”白露不由自主地轻唤一声,那嗓音里隐约流露出一抹急切与嗔怨。
慕容冲刚要跨出的脚步蓦地顿住,心中恰似那五味交织,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柳音音缓缓地行至他的面前。
“公子!”柳音音垂首低眉,眼眸里噙着一丝怯惧与忐忑,朱唇微张,轻声唤道。
“你这是……”慕容冲眉峰紧蹙,满面疑云,声线微颤且夹带着些许迟疑,缓缓出声相询。
“音音留居此地,已叨扰多日,幸得公子与二位姐姐悉心照拂。今日,音音特来向诸位辞行。”柳音音全力抑制着内心繁复的情绪,浅声说道。
慕容冲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无奈的萧索之色,温言相劝道:“我先前应允于你,待你病体痊愈,便送你回去,你又何苦这般急切一时?”
白霜与白露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盈满了繁复错杂的情愫。
“公子虽言辞凿凿,宣称要割舍儿女私情,然,情丝缠绵纠葛,又岂是轻易便能斩断的。”白霜于心底默默喟叹,不禁为这位多情公子忧心忡忡。
白露则紧紧地将衣角攥于掌心,心有不甘地暗自思忖:“公子对感情之事向来随心所欲,此番,莫非当真是动了真情?”
“我的身子已然无碍。”柳音音微微抬眸,不着痕迹地避开慕容冲的视线,云淡风轻地说道。
慕容冲的眸底闪过一丝犹豫的流光,沉吟须臾后,徐徐说道:“也罢,我们送你回去。”
“不劳公子费心,我自己回去便可。”柳音音垂下眼帘,语气中透着一抹倔强与逞强的姿态,轻声嗫嚅道。
“我既然已向你爹娘作了应允,定然要亲自将你送回至他们身旁。”慕容冲的眼神中携着不容抗拒的坚定,悠悠缓声说道。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柳音音见慕容冲执意这般,遂轻轻福身,轻言说道。
他们四人各怀心事,缓缓上路。夏日的微风轻轻拂过,却未能驱散这凝重的气息。
慕容冲行于前方,其身姿修长挺拔犹如玉树临风。柳音音莲步款款轻移,落后约半步之距。白霜和白露则不远不近地跟在最后方。
慕容冲心中情思如丝缠绕,终是情难诉、意难平,几次欲言又止。
柳音音眼帘低垂,偶尔抬眸偷望一眼那前方的背影,目光中交织着的迷茫与纠结,如丝如缕。
白霜秀眉轻颦,美目流转顾盼,时刻留意着前方二人的情形。
白露则是星眸明灭闪烁,凝视着慕容冲和柳音音的背影,在心中暗自揣测思量。
道路两旁的花草在风中摇曳生姿,似是也被这怪异的气氛所感染,野花颔首,碧草低伏。
不知行了多久,慕容冲终是情难自禁,忍不住回眸望向柳音音。那目光如秋水含情,又似寒星闪烁。
柳音音恰在此时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犹如电光石火碰撞,时间仿佛凝固。然而仅是刹那,两人又都似受了惊的小鹿,匆匆移开了视线。
日渐午时,骄阳似火,炽热的光芒倾洒而下,使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慕容冲一行人于崎岖蜿蜒的小径上徐徐前行,终是抵达了潭花村柳音音家临时居住的木屋前。
“爹,娘,我回来了!”柳音音双眸盈泪,声线颤抖地唤道。
柳母闻声,迫不及待地自屋内疾步走出,将柳音音紧揽怀中,哽咽道:“孩子,你总算回来了。这段时日你不在身边,娘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
柳音音眼泪盈眶,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温婉地安慰着:“娘,女儿回来了,莫要再担心,一切都安好。”
柳父亦是眼眶湿润,朝着慕容冲深深作揖,满怀感恩地言道:“慕公子,倘若不是您仗义援手,小女不知会遭遇何种磨难。您的大恩大德,我柳家没齿难忘。”
慕容冲连忙趋步上前扶起柳父,浅笑说道:“伯父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大哥哥,大哥哥,你快到屋里来坐啊。”柳青青眼眸如星般闪烁,眨着灵动的眼睛,拉着慕容冲的衣角,甜甜地说道。
“看我这犯糊涂的,竟还让恩公立于这烈日之下。公子,快请里边坐。”柳母赶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满脸歉意地把慕容冲他们迎了进来。
在这临时搭建的木屋内,陈设虽朴拙简陋,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数张简易的木椅,环绕着一张陈旧整洁的木桌错落摆放,众人依序围坐在木桌之旁。
柳音音在与慕容冲相距甚远的位置入座之后,便一直螓首低垂,目光牢牢地钉在自己的衣角之上,朱唇紧闭,缄默不语。
慕容冲的目光刻意绕开柳音音,稍稍侧身,向柳泉轻声问询道:“不知柳叔现今身体可康复?”
坐在一旁的柳泉脸上盈满了感激的神色,言辞恳切地说道:“承蒙公子慷慨出手搭救,经过这段时日的悉心调养,我如今身体已然痊愈。”
慕容冲嘴角微微上扬,面带微笑说道:“柳叔言重了,能为柳家略施援手,实乃在下的荣幸。”
柳母双手稳稳地托着茶盘款步走来,脸上满溢着热情的笑靥,招呼着:“音音,快给慕容公子和两位姑娘斟茶。”
柳音音听闻母亲的吩咐,微微颔首应承,轻轻拎起茶壶,缓缓行至慕容冲身旁为他斟茶。
柳音音轻抬皓腕,将茶杯缓缓递向慕容冲,轻声说道:“公子请用茶。”
慕容冲忙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了柳音音的柔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人皆是一愣,脸上瞬间泛起一抹绯红。
柳音音犹如受惊的小鹿,慌忙缩回手,低垂眼帘,不敢直视慕容冲。
慕容冲亦是略显局促,目光游移,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令人局促的氛围:“多谢姑娘。”
柳音音微微颔首,声音细若蚊蝇:“公子客气。”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变得炽热而黏稠,唯有那袅袅升起的茶香,依旧悠悠地飘散在这尴尬而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这微妙且带着一丝暧昧的场景,被目光敏锐的柳母暗暗收入眼底。
但她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脸上那和蔼的笑容,说道:“公子,一路劳顿,辛苦了。这茶乃是自家在后山所种,您品尝品尝。”
慕容冲轻轻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点头说道:“多谢柳婶,此茶香气清幽扑鼻,入口之后回甘悠长,实是好喝。”
活泼的柳青青插话道:“这茶还是我姐姐亲手采摘的呢。”
柳音音听到妹妹的话语,不由得嗔怪地瞥了一眼柳青青。
柳青青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模样俏皮至极,惹人喜爱。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原来是村民们得知他们的救命恩公慕容冲到来,纷纷蜂拥赶来。
“噗通”之声接连响起,村民们纷纷在他面前跪了下来,齐声高呼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慕容冲见此情景,急忙招呼众人起身,言道:“诸位快快请起,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大家不必行此大礼。”
言罢,他快步向前,伸出双手,逐一将年长之人扶起,目光中尽是关切与敬重之意。
王老汉眼中泪光闪烁,声音颤抖着说道:“恩公啊,全赖您送来的粮食与草药,我们这些于洪灾中幸存的人才得以活命啊。”
李大叔紧接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朝廷已然指望不上,幸得慕公子您及时施援,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慕容冲面色庄重,严正地说道:“李大叔此言差矣,朝廷向来将百姓的安危冷暖挂怀于心,我们还是应当对朝廷抱有信心才是。”
“朝廷都对我们的生死不管不顾了,这信心又能从何处而来呀?”年轻气盛的小赵眉头紧蹙,满脸愤懑地说道。
慕容冲面色一凛,挺直脊背,说道:“诸位乡亲,朝廷一直心系百姓,对于此次赈灾之事,正在全力以赴地筹备。只是这其间有诸多阻碍,才致使救援物资和人员未能如期抵达。还望大家相信,朝廷决然不会将大家弃之不顾。”
张大婶摇了摇头,深深叹息一声,话语中满是无奈与怅然:“慕公子,您宅心仁厚,自然是好人,可眼前这实打实的状况,叫我们实在是难以相信啊。”
慕容冲耐心地劝说道:“各位,朝廷已然在调动各方资源,后续的物资和支援定会陆续到来,还请大家给朝廷足够的信任,莫要轻信谣言。”
李大叔皱着眉头,满面愁云地说道:“慕公子,话虽这么讲,可我们已然苦苦等待了许久,却始终未见朝廷有任何动静,这叫我们如何能信呢?”
慕容冲见村民们对朝廷颇有怨言,于是环视众人,目光诚挚而坚定地解释道:“此次闵江猝然暴发洪灾,黎县受灾情状最为惨重。此诚然乃天灾,却更是人祸,皆因那知县赵扩于赈灾之事上处置不力,又与知府崔得安一道欺上瞒下,致使朝廷贻误了最为适宜的救援时机。如今,崔得安与赵扩已然被皇上革职查办,赈灾的队伍亦已在途中,故而还请诸位相信皇上,相信朝廷。我于此向大家担保,皇上和朝廷决然没有将大家忘却。”
村民们闻得此言,皆面面相觑,心内满是疑惑。
小赵言道:“慕公子,前两日有自京城而来的外乡人途经此地,言称朝廷根本未将我们此次洪灾挂于心上。您此般消息究竟从何而知?又是否属实呢?”
慕容冲微微一怔,正在思量如何应对之策。
于此际,一直低首缄默的柳音音款然而前,向着众人嫣然一笑,清声言道:“慕公子终年辗转于天南海北,交游广阔,消息自然要比我们灵通得多。况且慕公子向来对我们诚心相助,必不会诓骗大家。再者,那两个外乡人的言语是否属实尚不可知,我们切不可轻易相信。”
小赵连连颔首,说道:“诚然,音音所言甚是在理。慕公子不同于我们终日蜷伏于这村落之内,对于外界之事茫然无知,消息来源极为狭隘阻塞。”
王老汉踌躇须臾,说道:“慕公子的为人品行我们皆有目共睹。既然慕公子已然这般言说,那我们便暂且稍作等待吧。”
慕容冲满怀感激地朝柳音音投去深情的一瞥,可柳音音觉察到他的目光后,又如惊鸿般迅速低垂了头。
慕容冲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笃定且坚决地说道:“好,那就劳烦大家再增添几分耐心等候。即便黑夜漫长无边,但黑夜终会过去,黎明必然会如期而至。我坚信,此地的一切皆会渐入佳境,都会好起来的。”
“好,我们听慕公子的。”小赵毫不迟疑地立刻说道。
“对,对,就依慕公子所言。”大家纷纷应和着说道,目光中重新燃起了熠熠的希望之光。
“乡亲们保重,在下也该告辞了。”慕容冲唇角微扬,眸光温和地对着众人说道。
众人听闻慕容冲要告辞,顿时慌急起来。
王老汉赶忙趋步上前,急切万分地说道:“慕公子,您这便要走?断断不可!您为我们做了这许多,无论如何也得在村里享用一顿便饭再行离开啊!”
李大叔也跟着凑将过来,一脸赤诚地说道:“确是如此,慕公子,您这般行色匆匆而来,又这般匆忙而去,我们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啊!”
柳母亦满脸急切,言辞恳切地说道:“慕公子,您就暂且留下来吧,让我们得以好好地表达一番感激之情。”
慕容冲沉吟须臾,那饱含期待的目光轻轻扫向一直缄默不语的柳音音。
柳音音低垂着头颅,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起伏。
慕容冲微微一笑,双手抱拳作揖,朗声说道:“各位的美意我已心领,只是我确有要事亟待处置,日后若有时机必定再来探望大家。”
众人虽满心不舍,但也知晓不宜强留。
王老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恩公一路多加小心,若得闲暇,务必要回来看看。”
大家纷纷颔首,眼中盈满不舍与感激。那一双双眸子,仿若要将慕容冲的身影深深地镌刻在心底。
慕容冲再次抱拳示意,而后转身,带着白霜和白露,缓缓朝外走去。
柳母赶忙伸手推搡了一下柳音音,说道:“音音,慕公子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呐,你怎还不赶快去送送他?
柳音音微微一怔,容颜之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之色,仿若如梦初醒一般,随后迈着略显迟疑的步子匆匆跟了上去。
“柳姑娘,天气如此炎热,你又身患伤病,实在不必相送,还是快些回去歇息为好。”慕容冲望着柳音音,声音轻柔地说道。
“不妨事的。”柳音音低垂着头颅,语气中带着几分女子的矜持之态。
“姑娘身体尚未痊愈,切切要记得按时服药。”慕容冲一脸诚恳,目光中满是关怀地叮嘱道。
“好。”柳音音竭力将内心的波澜起伏隐匿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容冲又接着缓缓说道:“我已让阿福去暗中疏通了捕头吴长丰,钟昊天在狱中当下一切安好。你且放心,等时机成熟,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救出来。”
柳音音缓缓抬起头,惊喜之色溢于言表,柔声说道:“多谢公子。公子大恩,音音实无以为报。”
“姑娘言重了。”慕容冲见柳音音将钟昊天之事如此挂怀于心,当下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酸涩之感,但还是竭力维持着微笑,缓缓说道。
慕容冲与柳音音徐徐行至村头,竟不约而同地在一棵老柳树下止住了脚步。
此刻,轻柔的微风悠悠拂来,老柳树枝条悠悠摇曳,翠绿的叶片沙沙作响。
白霜和白露也在距他们不远不近之处稳稳站定。
慕容冲静静地凝视着她,神情极为复杂,那深邃如潭的眼神中悄然闪过一丝期待,轻声问询道:“你可有什么话要与我讲?”
柳音音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衣角,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略显低沉,似有千般思绪隐藏其中:“没有。”
“我们此番分别,不知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机。你当真没有话要对我说么?”慕容冲再次急切发问,目光中盈满了急切与渴盼。
柳音音沉默许久,方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眼中满是迷茫与纠结之色,缓缓问询道:“你是谁?”
慕容冲未曾料到柳音音问出的竟是此等问题,颇感意外和失望,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何如此相问?”
“回答我,你是谁?”柳音音再次追问道,神情中带着倔强与执着,仿若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我是慕冲。”慕容冲缓缓作答,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之意。
“慕冲又是谁?”柳音音追问不休,那美丽的眼眸中透着疑惑与不安,似是对这答案并不满意。
“我……”慕容冲实不想再对她有所欺瞒,可又无法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内心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与挣扎之中。
“你根本不是什么丝绸商人。”柳音音说道,目光中带着一抹笃定之色。
“我的确不是。”慕容冲应道,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愧疚之态。
“那你究竟是谁?”柳音音发问,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内心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感。
“我记得白霜还是白露跟你说过。”慕容冲恍惚间想起自己醉酒时,白霜还是白露因怕他身份暴露,随口编了个谎言。
“我想要你亲口对我说,你是谁?”柳音音道,目光坚定地直视着慕容冲,不肯有丝毫退让。
“这个问题于你而言,当真如此重要吗?”慕容冲犹豫了片刻,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很重要。”柳音音回应,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决,不容置疑。
“对不起,我不愿骗你,可我着实不能告知于你。”慕容冲沉吟片刻后说道,脸上满是无奈与痛苦之色。
“那你定然也不会告诉我你来此地的目的究竟为何。”柳音音道,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犹如星辰瞬间黯淡。
“我虽不能告知你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但我向你保证,我绝无半点恶意。”慕容冲道,目光诚恳而真挚,满含诚意。
“我明白。那你可否告诉我,待你办完事后,是否就会离开此地?”柳音音问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似在惧怕那个答案。
“不错。”慕容冲沉默片刻,缓缓说道,“倘若不出意外的话。”
柳音音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更为苍白,她紧紧咬着嘴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缓说道:“我想问的都已问完,公子保重。”
“你……你当真再无其他话要与我说了吗?”慕容冲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渴盼与期待,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
“没有了。”柳音音道,别过头去,不敢与慕容冲的目光相接。
“你此刻不说,或许往后便再无机会说了。”慕容冲仍有些不死心,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我确实已没有什么话要对公子说了。”柳音音淡淡地道,然而内心却如波涛汹涌,澎湃不休。
慕容冲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长叹一声说道:“也罢,我不再勉强了。往后你多多珍重。”
“好。”柳音音的声音几不可闻。
两人立在老柳树下,又是一阵沉默。
微风轻柔地拂过,柳音音的发丝随风悠悠飘动,她微微垂首,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脚尖。
慕容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拼命摄取平静的能量。
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玩世不恭的微笑,斜侧着头,以玩味的神情打量着柳音音,目光里交织着无法言说的情愫。
“相逢即是有缘,送个礼物给你,留作纪念吧。”慕容冲说着,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价值不菲、温润细腻的羊脂白玉手镯说道。
“不,我万万不能收,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柳音音赶忙摇头拒绝,眼神中尽是慌乱与不安之色。
“这便权当作兄长赠予小妹的离别之礼吧。”慕容冲微微一笑,那笑容邪魅至极。
“小妹?你把我当妹妹?”柳音音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如花娇靥之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双眸含着丝丝犹疑,试探性地怯声问道。
“怎么,不可以吗?”慕容冲俊朗的面容上扬起一抹狂放不羁的笑,那双如星璀璨的双眸快速眨动,挑眉问道。
“不,不是,当然可以。”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与忧伤于柳音音的心田蔓延开来。但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如水,徐徐说道。
“那你还不赶紧收下它?”慕容冲抬高了那清亮的嗓音,双手潇洒地抱于胸前,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肆意洒脱的神情说道。
“这……可这也太贵重了。”柳音音的嘴唇轻轻嚅动,如呓语般喃喃低语道。
就在这时,慕容冲忽地趁其不备,恰似顽皮狡黠的孩童,猝然将她的手猛力扯过,动作看似轻柔,实则携着几分肆意妄为的乖张意味,旋即把那手镯稳稳戴在了她那皓腕似霜的手腕之上。
柳音音至此方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急切伸手去摘手镯。
慕容冲有力地按住了她的手,嘴角悄然勾起一抹邪魅狷狂的笑,用富有磁性的声音霸道地说道:“柳音音,答应我,戴着它,永远莫要取下来。”
柳音音不禁一怔,大脑瞬间陷入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杵在原地。待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慕容冲已然大步流星地扬长而去。
柳音音木然呆立在原地,痴痴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泪光盈盈闪烁,手腕上的手镯在璀璨的阳光下散发着柔和而温润的光芒。
夏日的微风悠悠拂过,轻柔地撩动着她的发丝,却如绵软无力的素手,难以抚平她心中那层层叠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