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
“陛下,臣无能,臣把杜府的其他人都带回来了,唯有杜家的小公子不知所踪。”
赵明宣把读了一半的书丢到一边。
“朕没记错的话,他家那个孩子还是个奶娃娃,连路都不会走,怎么就不知所踪了?他还长翅膀了不成?”
孟庭芝恭谨地答道:“臣查抄杜府的时候,杜夫人恰好带小公子回了娘家,臣赶到杜夫人娘家时,她已经带着孩子离开了,之后便不知所踪。
臣带人四处搜寻,第二日杜夫人自己回来了,还主动要求去天牢照顾杜老夫人,臣本想这两日找机会仔细询问杜夫人孩子去哪儿了,但杜夫人进了天牢后没多久就服毒自尽了。”
赵明宣看着孟庭芝,表情玩味。
“朕知道孟卿和杜信芳是同门师兄弟,是不是孟卿一时心软,就放过那孩子了?”
听到赵明宣语气不善,孟庭芝赶忙跪下磕头。
“臣不敢,臣跟在陛下身边这么久,从不敢有半点异心,这一次臣连拂玉山庄都翻了一遍,确实是没见到杜家那孩子,是臣办事不力。”
赵明宣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有件事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裴含章已经在云州露面了,还被裴珩给藏了起来,这会儿这兄弟二人或许正盘算着怎么造朕的反呢!”
当初没能斩草除根,让裴含章得以逃出京城,果然是走了步错棋,赵明宣心里暗想。
孟庭芝眸光一闪,安静地伏在地上等待赵明宣的下文。
“你给朕写道旨意,速召裴含章回京。”
裴珩占据云州,赵明宣一时不敢拿他怎么样,但也不想就这么放过知晓自己秘密的裴含章。
孟庭芝其实并不想再看到裴含章出现在京城,但眼下显然不是个多嘴的好时机,
“是。”
赵明宣挥挥手,示意他退下,“拟好后,火速派人送去云州。”
“臣遵旨。”
孟庭芝离开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给赵明宣躬身行了一礼,言辞恳切。
“陛下,臣妹年幼无知,若她有举止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孟庭兰虽被关在了裕华宫里,但裕华宫外仍有孟庭芝的眼线,只是那些宫人只知道孟庭兰被罚与陆明珠流产有关,两人冲突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能说清楚。
孟庭芝就算有心求情,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于是只好含糊地请赵明宣宽恕孟庭兰。
赵明宣忍着心底的不耐烦。
“朕心里有数,孟卿放心,朕不会重责她的。”
孟庭芝只好退下。
回到府中,他的心情仍然没有好起来。
侍从孟兴见他眉头紧锁,大约也猜到了他为何不快。
孟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日,大人其实已经找到杜府的小公子了吧?”
孟庭芝撇着茶沫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
“你知不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家大人我就逃不了一个欺君之罪?”
孟兴赶忙换上一副笑脸,“这话小人哪敢往外说?也就只是在大人面前说说而已。”
孟庭芝低头呷了一口茶,“你怎么知道的?”
“奴才那日看大人回来时神色不对,就猜大人或许是念着旧情,放走了那个孩子。”
孟庭芝顿了一会儿,低声道:“那孩子在独孤霖那里。”
孟兴恍然大悟,继而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空手而归,这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庭芝叹了口气。
“也罢,我总觉得当初是我欠了她,这次就当是还她吧。”
孟兴思索了一会儿,对这件事却有不同的看法。
“依小人来看,大人这次有点过于心软了,大人其实不该放那孩子走的。”
“怎么说?”
“大人就算不想把那孩子怎么样,能把他带到身边来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孟庭芝的手一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孟兴便道:“大人您想想,杜大人虽然不在了,杜家以后也没人了,可拂玉山庄那些人或许还惦记着他呢。
大人把他的孩子悄悄养起来,以后没准能卖那些人一个人情,就算不能,两边将来真撕破了脸,这孩子也是大人握在手里的一个筹码啊。”
孟兴的一番话不是没有道理,孟庭芝不由得顺着他的话沉思起来。
别人他倒是不担心,唯独沈殊玉,他不能不怕。
沈殊玉可是敢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干脆利落地杀掉他外祖父,直接改变了朝中势力分布,几天的时间将京城搅了个天翻地覆后还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和杜信芳比亲兄妹还亲。
孟庭芝如今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不能不怕。
他迟疑着说道:“可是,那天我已经放走那孩子了。”
见孟庭芝对自己的提议动心了,孟兴顿时来了精神。
“那就把人再找出来!独孤小姐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手里既无人又无权,她又马上要嫁人了,能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无非是送去个稳妥的人家养起来罢了。”
“也对……”孟庭芝喃喃道,“她对那个孩子那么上心,心里肯定很舍不得他……”
思索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你派人去盯住独孤府,尤其是独孤霖的动向,看看她最近都往哪去,孩子肯定没法养在独孤府,只要把独孤霖最近常去的地方找出来,肯定就能找到孩子了。”
“是,小人遵命。”
-
云州。
赵明宣的旨意没过多久就到了云州的节度使府。
代裴含章接旨后,裴珩起身拎着那道旨意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对面那名传旨的太监。
“陛下召下官的弟弟入京?”
太监笑眯眯地答道:“是啊,小裴公子一走就是几年,陛下心里着实惦记着他呢。”
脸上虽挂着笑,传旨太监的心里却早把裴府上上下下都骂了一遍。
自己不远万里来云州传旨,代表的是皇帝的颜面,这群人却丝毫没有把他供起来的自觉。
不仅没恭恭敬敬地请他入座,甚至连口水都没给他喝,看向他的眼神只有冷淡与木然。
忍过这两天就好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太监看着裴珩,心里默默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