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看着传旨太监,冷声开口。
“含章以前在京中不过是个小小的羽林卫,天资平平难堪大用,这千里迢迢的,陛下特意召他回京做什么?”
传旨太监以往还没见过接旨的人家里有这么横的,不说满面陪笑,反倒一堆问题,问题多也就罢了,你好歹给点赏银啊……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太监直接还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陛下的心思奴才哪能捉摸的透?奴才只接了命令来云州传旨,别的事,奴才也不知道。”
裴珩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走回椅子上坐下,圣旨随手被他丢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太监见他面色不善,心中登时咯噔了一下。
裴珩冷哼一声。
“你不知道,本官就来告诉你,秦尧,把你听到的事讲给这位公公听听。”
一旁的一位将军立刻抱拳行礼。
“是,大人。”
他朗声道:“离云州最近的永安驿馆中都是咱们的人,京中传旨人马一到,就进入了咱们的视线范围,属下埋伏在驿馆中,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位公公叮嘱身边的人,等把二爷带出云州地界后就要立刻杀掉,不必将他活着带回京城。”
他所说的二爷自然就是裴含章。
赵明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活着的裴含章。
秘密只有装在死人的嘴里才最保险,活着的裴含章回京,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实上,赵明宣不仅叮嘱传旨太监秘密处死裴含章,还要他仔细观察裴珩与裴含章兄弟二人的关系。
只要裴珩对裴含章被传回京中一事露出一丝不情愿,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太监悚然一惊,“这,你……”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到云州就被裴珩盯上了,而且连自己的真实意图都被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一想到自己代表的是当今天子,他还是壮着胆子高声斥责裴珩。
“大胆!咱家是代陛下传旨,裴大人不仅抗旨不遵,还敢公然监视咱家一行人,你,你是要造反吗?”
裴珩眼神森冷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最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后猛地一拍桌子,把太监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本官想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来人,拿下他!”
一旁的几名侍卫显然已等待许久,随着裴珩一声令下,他们立刻身手利索地制服了传旨太监身后的几名羽林卫。
秦尧一脚踹向传旨太监的膝弯,他立刻“哎呦”一声倒地。
不多时,外面又有另一名侍卫进来禀报。
“大人,传旨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全被拿下了。”
“你你你,裴珩,你想造反吗?等咱家回去,非让陛下诛了你的九族不可……”
虽然被按倒在了地上,但太监嘴里仍叫骂不休。
“造反?那又能怎样?”
裴珩语出惊人,他抓着圣旨起身向外走去。
“其他人先扔进大牢里关起来。”
路过太监身侧时,他看着地上的人,眼神森冷,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冷笑,看得传旨太监心头发毛。
“至于你嘛……我裴家如今要反这无道昏君,就先拿你的人头来祭旗吧。”
这日清晨,裴含章与沈殊玉所住的小院大门忽然被砰砰敲响。
裴含章正在为地里的青菜浇水。
他闻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打开了前院大门。
门外站着一名牵着马的侍卫,裴含章虽不知他名字,但一眼便认出他是裴珩身边的人。
“在下秦尧,奉命来给二爷送信。”
“不知大哥有什么事找我?”
秦尧走近裴含章身侧,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裴含章听后先是眉头紧皱,最后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秦尧点了点头。
“如今,大人已经下令紧闭云州城大门,不许人随意进出,并开始清点城中粮草了,大人的意思是,二爷不必再躲着了。”
裴含章怔愣了片刻,眼底随即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中间还夹杂着一丝隐约的释然与快意。
“我明白了,你先行一步告诉大哥,我会尽快赶回去。”
“是。”
送走秦尧后,裴含章慢慢地走回屋中。
睡梦中的沈殊玉被两人刚刚的声音吵醒,起身出来后,看到裴含章一脸复杂地站在堂屋正中。
沈殊玉穿着寝衣还未梳洗,一头长发随意地垂在身后,眸子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光。
“你这是怎么了?刚刚是谁来了?”
裴含章看向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大哥派来的人,他说大哥反了,让我尽快回去。”
沈殊玉仅剩的那一点睡意瞬间全无,她瞪圆了双眼。
“真的?”
裴含章点了点头,“大哥是被逼急了……”
他低声解释道:“陛下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我在云州的消息,昨天派人传旨说要带我回京,大哥派人探听到,陛下召我回京是假,半路杀我才是真。”
沈殊玉柳眉倒竖。
“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对裴家下手了,先杀你,看看大哥的态度,再对症下药处置大哥。”
裴含章点点头,“阿殊,我得回去给大哥帮忙,你……你有什么打算?”
沈殊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啊!你以为我看那狗皇帝很顺眼吗?要不是担心刺杀失败会连累沈家其他人,不然我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裴含章笑了起来,可随即便露出一丝愧疚的表情,他拉着沈殊玉的手。
“我本来以为,有些事就算注定要发生也不会很快,我还能和你多过一段安稳日子,没想到……”
他显然早就意识到大齐政权的动荡与更迭已不可避免,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自己会成为其中一根引线。
沈殊玉回握住他的手。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俩总要在一起。”
裴含章抿了抿嘴。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一走,我们往后许多年就都没什么安稳日子可过了,搞不好最后还会……”
沈殊玉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指带着丝丝缕缕的温度,轻而易举地便挡住了裴含章后面的话。
她似有些不耐烦地嗔道:“话怎么那么多?你是觉得你能离得了我,还是我能离得了你?”
裴含章捉了她的手放在唇间吻了吻,嘴角的微笑很是舒心。
“你说得对,我的确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