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堡垒最底层,五芒破邪阵上悬浮着四色灵晶,独缺一颗火灵晶。
玄冥站在法阵前观察着灵力流动,身旁站着面无表情的剑萝,目光含着三分冰冷的警惕,时不时瞟着这个把她培养到大,又亲手抛弃她的人。
“阿萝。”玄冥脸上挂着不知含有几分真诚的温和笑容,对剑萝道:“老夫一人参悟法阵足矣,你身为九幽堡垒统领,事务繁多,不必一直陪着老夫。”
剑萝生硬回道:“师父让我协助长老,阿萝不敢怠慢。”
玄冥眼角闪过一丝深邃,说是协助,无非是监视,姜焱凌不在,剑萝作为他亲传弟子有着比天妖女皇姳奚还大的权利,更何况是在她亲自统领的九幽堡垒。
五芒破邪阵三层阵法,第一层需海族皇室之血破解,可自己这里保存的血液经过消耗恐满足不了解封需求。
而近来他总听到一些流言,说剑萝和那海族皇子关系匪浅,还想着利用她找到昆子渔,可她一直待在九幽堡垒,几乎不出门,玄冥一点机会也没有。
从上层闪下一道蓝光,一个身着幽蓝长裙的女子从天而降,妖艳面容自带几分杀气,大步走向玄冥和剑萝,道:“玄冥长老,本皇有一事不明。”
两人看向姳奚,姳奚看到剑萝也在时,目光滞了一下,有几分不自然,又看着玄冥道:“还请长老借一步说话。”
玄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露出温和面目对剑萝道:“老夫失陪。”
玄冥跟姳奚出了九幽堡垒,剑萝没有跟来,他带着姳奚拐到一处山谷,姳奚一眼便看到那正在擦拭着血红战斧的穹兵也在此处,心里一惊,走上前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穹兵将军回来已有三日了,之所以隐瞒不报,是因为夺取火灵晶时出了事故,怕公布出去引得人心不安。”玄冥道。
姳奚脑子嗡的一声响,穹兵和姜焱凌去幽冥鬼域夺火灵晶,却只有穹兵一人回来,若是出了变故,难道……
她有一瞬的慌张,问道:“焱……尊上现在何处?!”
“火灵晶被毁,地狱塌陷,他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穹兵道。
“不知道?!你不会去寻吗!”姳奚怒斥。
“哼!”穹兵不忿,对这小小妖女投来杀意目光。
玄冥拦在两人身前,道:“两位莫要动气,现在正是危急时期,不可内耗。”
他转头看向心神不宁的姳奚,道:“女王想问老夫的事,是关于狼主战阵一事吧?”
姳奚目中带有怨气,斜睨他一眼,道:“长老倒是清楚,尊上交代开启狼主战阵一事迟迟没有进展,八部妖族怨声载道,本皇自是要来问问长老,那些用来布阵的血凝珠都去哪了?”
“女皇放心,血凝珠早已备好,只是如今火灵晶已毁,尊上下落不明,光凭八部妖族,后续计划难以成事……”
姳奚目露凶光,指着穹兵怒道:“若是他当时没有独自逃走,带尊上一同离开,岂会如此?尊上若有三长两短,姳奚决不罢休!”
“哼,小妖,你以为他还是原来那个姜焱凌吗?”穹兵开口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姳奚脸色微变。
“他练功激进自损心脉,导致神志不清,喜怒无常,火焰地狱之下,更是因为两块火灵晶剧烈感应导致自己彻底走火入魔!若非他起了贪念强行吸收火灵晶灵力,岂会导致灵晶损毁?”
“你撒谎!”姳奚大怒。“尊上多年来心思缜密,运筹帷幄,怎可能神智失常?!湮世穹兵,莫要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就能胡言乱语,肆意诋毁尊上!”
“哼!他连九黎同族都能贬低为残兵败将,岂能有假?你若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如问问他!”
穹兵指着姳奚身后,一块山石背后,一个身披黑色长袍,身形佝偻的老者从中走出,姳奚看到他的手上,纹着一枚狼头。
看到老者面容的时候,姳奚大惊,道:“蚩芒?!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面前的蚩芒像是瞬间老了十岁,皮包骨头,青筋清晰可见,眼神虚浮,看上去十分虚弱,扶着石头,慢慢走到三人面前,道:“这一切……还不是拜尊上所赐。”
“你……你不是在血牙峰闭关么?”姳奚问。
蚩芒自嘲一笑,道:
“是啊,尊上命我等闭关驯服凶兽九婴,没过几日血牙峰便遭到蜀山昆仑两派围攻,那九婴被杜瑶光一剑诛杀,血色贪狼全军覆没,若非老夫化作血池逃过一劫,这会儿也早已见阎王去了。”
姳奚美艳面容恼得一抽,握紧双拳,道:“昆仑……蜀山!名门正派竟也做这偷袭勾当!可你为何说是拜尊上所赐?两派偷袭与你,与尊上何干?”
玄冥回答道:“尊上命血色贪狼全部封闭于血牙峰,以免九婴的事走漏半点风声。”
“可这样一来,里面消息出不来,外面消息进不去,两派摸到血牙峰门前他才察觉,给了杜瑶光和李长空可趁之机,就连老夫也是过了一月多才得知此事。”
蚩芒接上玄冥的话,继续道:“而且,领杜瑶光进十万大山的人,是黎族人,老夫堂堂黎族老祖,竟被后人背刺,若非尊上默许,他们岂有这番胆量?”
姳奚踉跄退后一步,满脸不肯相信的惊恐,眼神颤抖,嘴中念道:“不……可是……九婴被杀,教徒被灭对他有什么好处?他明明是……”
“他明明是天下妖魔的王,甚至是堪比神明的人。”玄冥道:“若是妖族之中,或是你我之间出了叛徒,大不了杀了以平众怒就是,可是……这个有异心的人,偏偏是他,所有信仰的源头。”
“所以老夫得知以后一直隐瞒不报,不敢在这关键时期,导致我族信念崩塌,前功尽弃。”
姳奚满是抗拒,摇着头,不愿意相信,穹兵看她优柔寡断,心神紊乱的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蚩芒和玄冥对视一眼,意味深长。
虽然火灵晶被毁,计划出现变故,但姜焱凌下落不明,又如何不是他们的最好机会。
玄冥轻咳一声,语气温和道:
“女皇,老夫并非说是尊上有意背叛全族,但……老夫对尊上练功激进损伤心脉一事早有耳闻,女皇你也应该知情才对。尊上平日何时清醒,何时混乱,女皇你应该心里有数。”
姳奚眼神迷茫,已是失了阵脚,道:“他……他整日以凝寒淬之力修炼,并无异样……不对,难道杜瑶光的心法竟没能治好他么?”
“杜瑶光一介凡人,独门心法岂能压制九幽地火的威力——尊上若五年来一直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那他平日行事虚实参半,谁也不知道三百年间,他的异心是在哪一年埋下的。”
“若是妖族一开始,追随的就是一个心怀异心的领袖,日后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住口!长老此番挑拨离间,倒是让本皇觉得有所图谋!”姳奚呵斥,但她的态度,已经没有刚才强硬了。
玄冥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
“女皇,老夫知你对尊上情深,但尊上心脉受伤已久,也许他清醒时是为妖族,但入魔时就……女皇,你是与尊上最亲近之人,你难道不清楚尊上待你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吗?”
姳奚浑身一颤,止不住地回想起,每一日在她面前的姜焱凌,那张丑陋的面具,那对冷酷的血目,那捉摸不定的奇怪脾气……以及在杜瑶光的剑刃刺向她时,义无反顾挡在她身前的背影。
何时是清醒,何时是混乱?姳奚分不清,她好像从来就没看透过这个人,一层漆黑的阴霾笼罩着他,她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她眼神已没有之前的锐利,恍如迷路的人,看着玄冥,问道:“依长老看,现下应该如何?”
“尊上也并非每时每刻都不清醒,他清醒时所作的谋划,女皇可还记得?”玄冥问。
清醒时的谋划?清醒时的……姳奚再次陷入沉思,努力思索,姜焱凌到底什么时候是清醒的。
“女皇日日相伴尊上,即便尊上不说,女皇难道一点也没察觉出尊上的心思吗?”玄冥诱导道。
“他的心思……他的谋划……他的下一步,要走哪?”
姳奚在心里默念,突然双目精光大放,一个诡异的念头,在她脑中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