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祭闻到肃成闻的血味了,很淡……
是在同江市海域附近的一块礁石后,礁石很大,水洼在礁石之间的缝隙中,只有在暴雨时海水涨潮,海水才会浸没这片区域。
谭钦跟着陈祭到的时候,他闻不到这股血味。
只有陈祭闻得到。
陈祭不会闻错,鲛人会在伴侣身上留下标识,他们对伴侣的气味更加敏感。
肃成闻以前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在大海中放血,血融入广袤无垠的大海中,亿万分之一都不足的血居然蓄在了小水洼里,留下了气味,被陈祭找到了。
他曾说过,他会永远记得肃成闻的血味。
不管多久,不管多远,他都能找到肃成闻。
现在他找到了。
陈祭用一个小瓶子,把水洼里的水一点点装进去。
他要把乖蛋带在身边。
谭钦看着陈祭背影出神,陈祭装好水过来时,谭钦说:“陈祭……或许有一种办法他可以回来。”
陈祭瞳孔一颤,握着小瓶子的手都在发抖。
“什、什么办法?”
谭钦告诉陈祭,鲛人族有个神秘的大祭司加冕仪式。
在鲛人族的宫殿中央有一座海神碑,大祭司的加冕仪式都在这里举行,需要候选者的血液和鲛王的血滴在墓碑上,并且接受考验。期间,大祭司必须对王保持绝对忠诚,一旦出现背叛的想法,加冕仪式将面临失败。
失败的鲛人将会永远消失。
加冕仪式成功,大祭司将共享王的力量,成为王最忠诚的信徒。
与鲛王共存。
肃成闻只要成为大祭司,就会得到祭司复活的能力。
谭钦看着陈祭眼里亮起的光,“但肃成闻毕竟不是鲛人。鲛人族与人类进行交配是被视作背叛的存在,所以……”
谭钦怕陈祭无法承受最后一点希望落空,“鲛人族出现人类大祭司的希望……并不大。”
陈祭眼神坚定:“我想试试。”
陈祭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谭钦点点头,“好。”
谭钦带陈祭来到鲛人族前,苏郁、俞易、小凌都来了。他们知道,陈祭只要知道鲛人族的加冕仪式,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会想试试。
陈祭把肃成闻唯一的血倒在石碑上,又把自己的血滴在石碑上。
霎时,尼罗水湾天现异象。
一片漆黑的夜晚血月凌空,远处天边犹如云层放电映出红灯,诡异色彩笼罩在海水之上。
海神碑周围海柱卷风,所有鲛人被驱逐出宫殿。宫殿外万鲛朝拜,静静等待着这场祭司考验,期待着鲛人族的下位大祭司出现。
谭钦手心捏了把汗……
鲛人族大祭司加冕仪式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没有人知道具体的考验是什么,就连客南越的手札里也没写。
……
恍惚间,陈祭再睁眼时他被锁在一个透明水箱中,动弹不得,浑身都很疼。
一束光从屋外照了进来,紧接着是轻快的脚步声,“啪嗒——”灯光打开,冰冷的白炽灯令他不适地合上眼,缓和一会,缓慢睁开时,穿着mhS指挥局衣服的指挥官站在透明水箱前。
陈祭目光一点点往上爬,凌厉肃冷的脸映入瞳孔,陈祭欣喜到完全不在乎肃成闻正用枪指着他。
陈祭手蹼扒在透明水箱上,眼睛发热,用力地拍着水箱,“乖蛋……”
肃成闻蹙眉,眼神冷漠,“你认识我?”
陈祭愣住,无措、茫然……
透明水箱被打开,肃成闻走近他,陈祭拔下一片鲛鳞,递向肃成闻。
站在肃成闻身后的马德一脸诧异,“指挥长,这实验体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肃成闻掏出药剂枪对准陈祭的鲛尾,射出。
陈祭的脑袋开始发昏,手中的鳞片落在地上。
肃成闻对他开枪了,他不记得他。
陈祭再睁眼时,是在车上,肃成闻准备把他托付给局长、莫为群、马德,肃成闻和他交代要乖,陈祭在下车后揪住肃成闻的衣服,问他要饼干。
肃成闻:“什么饼干?”
陈祭摸摸肃成闻的口袋,什么也没摸到。
他把行李箱也翻开了,还是没有看见饼干。怎么会没有饼干?
陈祭有些生气,又一次要饼干。
肃成闻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说,“在别人家要好好生活。”
肃成闻的话,像是要将他彻彻底底托付出去,不会在把他接回家了。
陈祭站起来,眼泪汪汪地伸手抱肃成闻,即将抱住的那一秒,肃成闻忽然消散成了白雾,陈祭怀里空空,心里也空空的。
周围的一切晃动着化作虚无……
实景化虚,虚景作实,周围变成了监狱。陈祭像是个没有实体的游魂,眼前是林锋,身边是肃成闻,监狱里还有一个“陈祭”,这是陈祭的记忆,是曾经的画面。
他想去抱肃成闻却怎么都碰不到。
紧接着,肃成闻如之前一样让他去外面玩,“陈祭”乖乖地走了,可他还在,他不管怎么努力都碰不到肃成闻,他说的话,肃成闻也听不见。
陈祭听着肃成闻和林锋交谈,林锋骂他是小畜生,陈祭看着肃成闻冷漠询问林锋做实验的目的。
在肃成闻探监结束后,冷冰冰地说了一句,“陈祭是什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陈祭的心脏一抽。
画面一转,mhS的联盟监狱内。
肃成闻坐在床上,监狱内的环境昏暗,压抑的铁窗外阳光洒了几缕进来,落在肃成闻肩膀上,他手撑着膝盖,神色颓唐。
肃成闻说:“我有点后悔救他了。”
陈祭依旧是没有实体的形态,他的眼眸充血发红,周围的一切开始动荡,陈祭泪眼婆娑,心脏的疼痛渐渐淡去。
之后的所有情景他都歪头认真地看着肃成闻,用手触碰着他无法抚摸到的眉眼,将其镌刻在心脏深处,牢牢记住。
“轰隆——”
尼罗水湾霎时电闪雷鸣。
宫殿外,众人看着陈祭红着眼睛出来。
小凌、俞易、苏郁等人等了好久,始终没在陈祭身后看见肃成闻。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只是眼神心疼地看着陈祭。
小凌伸手轻轻拍拍陈祭的肩膀,陈祭薄唇发抖:“都坏……”
海神石碑,是给鲛人族正统王室选祭司用的。
他没有鲛人族的血脉。
肃成闻在幻境里,总说难听的话,也不要他,陈祭知道那不是肃成闻。那是石碑降下的惩罚,是他夺珠的惩罚,是人类亵渎海神的惩罚。
陈祭知道,也依旧不愿意撕破幻境,只是静静地等待这场神罚结束。
这是他最后见肃成闻的机会。
他再也见不到肃成闻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血也没了……
陈祭回肃家睡了很久。
肃家人不知道祭司加冕仪式的事,陈祭没告诉他们。
但姜玲玲还是发现不对劲了,敲了敲陈祭的门,“儿子,起床晒太阳了。”
陈祭往被子里缩,被姜玲玲强盗式闯门,揪着陈祭尾巴,拖上阳台晒太阳去了。
姜玲玲喝着枸杞茶,“年轻人天天不出来晒太阳,还老往水里跑,容易得风湿,老了后膝盖骨疼。”
陈祭不懂。
姜玲玲给他倒了杯枸杞茶,“妈以后带你养生。”
陈祭点点头,喝了一口。
不好喝……偷偷吐掉,被姜玲玲发现了,硬着头皮吞下去了。
姜玲玲投来赞许的目光:“真乖!”
姜玲玲带陈祭在楼顶上晒太阳,晒了好久,下午的时候,又陪陈祭去玩蜘蛛纸牌,全天都陪着陈祭,日复一日。
陈祭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他。
他不希望别人和他一样难过,尤其是年事已高的肃老爷子。
乖蛋的家,也是他的家。
他会把家人照顾好。
陈祭为了让大家开心,总是会去海里给肃老爷子抓漂亮小鱼,用5000工资给姜玲玲喝下午茶,偷偷给肃循塞两颗值钱的小珍珠。
……
两个月后。
陈祭的生日快到了,姜玲玲准备给他大办。陈祭正在mhS指挥局执行任务,接到电话后拎着塑料袋去海里捞了几条鱼,作为回礼。
回到陆地的时候,下了大雨,滂沱的大雨如冰雹一样往下砸,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响,车窗上雨水如瀑,雨刮器不停地扫着车窗,视野中依旧是一片尾灯的红。
陈祭抱着塑料袋,鱼在塑料袋里仰面扑腾着。
陈祭:“……”
唔……忘装水了。
陈祭降下车窗,把塑料袋往外放,装一点雨。
雨水往陈祭脸上刮,车窗外一片水汽,整个城市看起来十分朦胧,飞驰的汽车溅起大水花,黄色的车灯、红色尾灯是夜幕下唯一的色彩。
陈祭接好水,鱼恢复了生机,陈祭轻轻地哄着它们,“先不死”。
红灯禁行,汽车刹停。
陈祭望向窗外,雨雾下光怪陆离,行人匆匆忙忙的奔行着,伞面上大雨滂沱,伞面撑起一方宁静和恍惚的光影。
路灯亮起时,陈祭缓慢升起车窗。
在他抽回目光的那一眼,人行道的尽头,一把伞缓慢往上抬,路灯与男人的身影倒映在地面的积水上。
肃冷凌厉的脸上,晕开黄色光线。
宴会厅门口。
车缓慢停下,司机撑着伞下车,陈祭等了一会,忽然听见司机尖叫一声,陈祭狐疑着推开车门,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陈祭一愣。
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陈祭僵硬着抬的起头,黑色伞微微上抬,半张脸露了出来,陈祭呼吸瞬间停止,他微张着唇,拎着塑料袋的手都在抖。
昏黄的路灯,飞驰的车辆、奔跑的行人,周围的一切都在感知中被放慢……
陈祭的视野中,清晰的映出了肃成闻的轮廓!
“宝贝儿,生日快乐。”
上挑的声调,熟悉的模样,陈祭的视线瞬间白茫茫的一片。
一双温热的手搂住了陈祭的腰,劲瘦的腰线落入掌心,肃成闻用粗粝的指腹磨着。
“乖蛋……”
“嗯。”
“你怎么……唔?”
柔软的唇瓣堵住了陈祭的疑问。
寒冷的夜晚,涣散的灯光下,模糊的视线中,陈祭又一次看到了他的光。
光轻轻地落在他的银发上,耀眼夺目。
肃成闻搂紧他的腰,加深着吻,陈祭咬破了肃成闻的唇瓣,尝到了那股熟悉的血腥味,但依旧觉得眼前的一切来的太过不真实,直到……
肃成闻把他皮带解了。
陈祭:???
他推拒着肃成闻,肃成闻舔舔唇,“我手贱。”
陈祭欲言又止:“……”
肃成闻:“我骚。”
陈祭再次沉默。
肃成闻:“要不你也把我皮带解了?”
陈祭咬紧后槽牙,照做了。
这完完全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肃成闻:男人憋久了是会出事的,尤其在勾引之下!
肃成闻舔舔唇,“让我蹭一下吧,宝贝儿。”
肃成闻的视线一低,落在半开的车门上,他膝盖往前逼近,语气暧昧,“宝贝儿,摸摸我口袋。”
陈祭摸摸肃成闻口袋。
五包饼干还有一盒……
肃成闻单手搂住人的腰,直接合了伞将人打包回车。塑料袋连同着鱼被放在外面,这不是它们该看的。
……
宴会厅内。
司机跌跌撞撞的,和看见鬼打墙一般,颤颤巍巍地说肃成闻回来了!
姜玲玲的神色十分淡定,眼眶却湿了,“他是恋爱脑,再不回来我就要给我宝贝儿子介绍相亲对象了。”
肃循抖着手夹菜:“老婆吃菜,爸你也吃。”
肃老爷子撑着拐杖站起来,又坐下,绕着宴会厅走了半圈,回来喝点小酒后就没再动了,脸上微漾起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年轻了十岁。
司机:…………啊?
司机干站了一会,“那个……要去喊少爷来吃饭吗?”
姜玲玲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他已经吃上了。”
并且以肃成闻的死德行,没一个小时绝对回不来的。
司机疑惑不解。
一个小时后,肃成闻单手插兜,单手搂着陈祭,和花孔雀一样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脖颈上留下一块咬痕……
司机看向姜玲玲“大师”:大师,我顿悟了!
肃成闻抬手,“各位,吃好喝好啊,我看今天风水挺好,日子不错,不然这就当我新婚宴好了?”
对于一位本该结婚,却意外消失了两年零三月余七天的准新郎,在他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的那一刻,第一件事必然是:表明自己依旧是“正宫娘娘”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