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晚高峰,学生,接学生放学的爷爷奶奶,急着赶回家做饭的爸爸妈妈,企事业单位的职工,全赶在一块,公交车上拥挤、嘈杂。
文七九垂臂握着吊环扶手,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百无聊赖,空虚荒渡,全写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偏偏今天还是个什么520的日子,哎,去。
他下了公交,走在每天回家必经的一段马路上,这段马路稀松平常,小县城随处可见,却又不太平常,因为它的二面邻接着二个住宅小区,二区居民万号人,回家进小区大门必过此路,人流量可观,柴米油盐,一日三餐,顺手买个实惠的蔬菜水果和家用小件,人之常情,这段马路便成为了小商贩的争先地和常驻地。
文七九想到回家要面对唠叨的慈母,脚下比平时走得慢了些,嗯,卖水果的小哥,他依旧独占着排头的位置,只是车上的水果由昨天的粑粑柑变成了今天叫卖的羊角蜜,甜得很,甜得受不住,哈哈,这噱头,吸引了不上顾客上前,呃,好吧,对生意经浅薄了。
老大爷自家地里种出的农田菜,生意依然是最好的,但是这位老大爷,他是春天在,夏天在,秋天在,冬天还在,口中的招牌还始终如一,自个家地里种下的,没有打农药,纯天然无公害,真正的绿色食品,呃,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文七九看小哥,看老大爷,很是怀疑这二位是一对父子,是一年四季的专职商贩,老大爷或许是位真正的农民伯伯,但他摊位上的蔬菜就不一定了,嗨,算了,操这心干嘛。咦,卖馒头和花卷的中年叔叔仍是不修边幅,躺在一把破旧摇椅上,翘起不怎么干净的光脚,乐呵呵的在看手机中的短视频,直到有人叫他,他才起身,直接用手从笼屉中抓出白馒头交给顾客,他的手真该好好洗洗了,起码也该用个一次性塑料手套或夹子吧,即使这样,中年叔叔的生意仍然可见,文七九就不止一次光顾过,架不住他的馒头和花卷便宜啊。
恩?在二个摊位的缝隙中,挤着一个青涩面孔,这位是新来的,以前未曾瞥见过,再看男生面前小桌上摆放的物件,一束束玫瑰花,嗨,文七九撇撇嘴,看男生蹲在那里一言不发,闪烁避让的眼神,便知男生是位勤工俭学的学生,也不一定,趁着节日,出门独自历练历练,知道挣钱的不容易,也是有些家长常干的事,当然也不排出男生自愿。
文七九真想替男生喊两嗓子,碍于身份放弃了,他向小区大门口走去,不用想这块风水宝地,一定是那位老奶奶的,走至一看,老奶奶盘坐如往常,身前娄匡中的农家鸡蛋已经见底,人流的潮腿在娄匡前晃来晃去,稍不留神就蹭到,稍不留神就绊到,老奶奶厉害着那,保安,摊贩,在她面前全吃败仗,连城管也退避三分,血压高、晕倒是她的常用招,但老奶奶对顾客定是笑脸满迎,保口母鸡是吃米粮长大的,不是吃饲料长大的,也不知道老奶奶家养了多少母鸡,鸡蛋是卖了一筐又一筐。
哎,老奶奶也不容易,年事这么高,还要出来攒钱。
文七九上前把娄匡往里挪了挪,这样,您安全,进出的居民也方便,老奶奶面沉转笑。
当然,也不排除有闲不住的可能,你别不信,就有这种,拿着退休工资,推着三轮车,满街流窜的一对老夫妇,不愁吃穿,问他们为什么,他们的回答是,年轻时为了谋生做过流动商贩,现在退休了,在家闷得慌。
走过这段还算通畅的马路,只需四五分钟,却纳含着各事各人,熟悉又陌生。
文七九进小区,走到楼下,驻足,歪头,回家免不了一通数落,嘴上把不住就是刺痛,和事的行动变成心暖她先知,然后是沉默,这沉默是酸楚和惆怅,比刺痛更伤神,老妈操持一生,到头来依旧要如往,比先更甚,多了忧愁,这份忧愁是年龄渐长是无助,比年轻时的忧愁更忧愁,是恐慌。
文七九叹气,算了,给老妈发条微信,撒个小谎…约人吃饭,迟点回家。
是对老妈的欣喜,是对自个的欺骗。
文七九出小区,填饱肚子,慢步在熟悉的小城间,尽是和悦的脸,捧心的手,爱恋中的男男女女,酒店中的一张白床,咦,跑神了。
文七九上台阶,去往公园,那里至高,今天这个日子,人必稀少,是僻静的好去处。
文七九失算了,小青年在夜色下更是放得开,掉头下去…显得多狼狈。
文七九走到空旷处,坐到公园椅子上,看大爷大妈扭动身姿,跳动无忧的广场舞,新时代,大爷大妈也紧跟时代,知道520是节日,管它什么节日,是节日就好,是节日就要庆祝,拉上好朋友,聚餐唱歌,开心最重要,跳舞的人少了很多。
夜色更浓,大爷大妈出身酣汗,心情愉悦,笑语中收拾行头,离开了。一对一对小青年走出来,也离开了。公园中只剩下文七九一人。
文七九坐在那里,展身抬头,看夜空,繁星点缀,忽见一颗流星划过。
文七九出神,有所思,夜空中的繁星似是一个个被困住的人,划过的流星是逃脱的人,他又会坠往哪里,经历什么,结果是什么?
文七九笑笑,侧头,这么好的点子,没事写本小说吧。
文七九起身回家,闭门构思,结合奇奇怪怪的梦境,当晚就在脑海中将小说的框架勾勒出个大概。
他夜夜写,写出大半年,从滞涩,到通畅,到兴奋,到麻木,到写着写着忽有激动,每晚至深夜,日积月累,劳神劳疲,身乏脊痛,心却充实了很多。
他写过一年,对其中的人物,觉有不妥,觉有愧欠,如何弥补,如何致歉?
文七九以彩纸写述,很正式的装进信封中,这封信,他揣在身上好久,踌躇要不要递出去,觉得肉麻,觉得不好意思,觉得没必要,觉得有必要,其中复杂难以表清,是性格,是习惯,是自小的氛围,造就至因。
文七九如往常,在自家楼下,踱步不前,下了决心又清除,徘徊中,身体忽凛,似他影附体…是脑子充血吧,下定决心,阔步上楼,开门进家,掏信递给老妈。
老妈楞楞,拿信过来,抽出粉色彩纸,扫过上面的话,笑说:“没事。”
文七九如往常,又是一个晚高峰,公交车上依旧拥挤、嘈杂,再次下了1路公交车,走在了回家必经的马路上。
文七九慢走,看卖水果的小哥,看买菜的大爷,看不修边幅的中年叔叔,他们依旧在,昨天在,今天在,像从未离开过。
文七九混沌,我为什么又走在了这条马路上,昨天走,今天走,像从未离开过。
此时此刻似在重复昨天的此时此刻似在重复明天的此时此刻似在重复此时此刻。
这条马路,熟悉又陌生,我现在走在这条马上的举动,熟悉又陌生,记忆中,我昨天走过,前天走过,好久以前也走过,此时此刻我照旧出现,照旧走在这条马路上,恍惚中,是在重复还是我从未离开过。
昨天的我,今天的我,现在的我,在做着同样一件事。
我为什么又在做同样一件事?
困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