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药治好伤势之后,带许陵光去了公羊家的宝库。
那瓶万年石乳就放在宝库里,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市面上不流通的珍贵灵药和炼丹材料,许陵光一进去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看得目不转睛。
公羊家是真的有钱,难怪当时重雪说自己的赔偿款要少了。
不过眼下治疗公羊有疾要紧,因此许陵光只取了万年石乳。
倒是无药看穿他的心思,主动说:“你同公羊颂风打赌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万年石乳本该是你的,如今给有疾用了,作为补偿,这宝库中的灵药宝物你随意挑选。”
许陵光小心翼翼地掰开朏朏的嘴,将石乳喂进去。
那万年石乳珍贵无比,也就那么一小点,片刻就喂完了。
许陵光抚了抚朏朏身上粗糙的皮毛,侧脸看无药。
没了幻形术遮掩,又治好了伤,无药恢复了原本的面容。
他本来也才两百岁不到,在修士中算是年轻人,面容看上去十分俊朗,剑眉星目自有一股贵气,但因为几经变故磨难,气质沧桑,
尤其是那种眼睛,犹如垂暮老人。
只有在看着许陵光怀里的朏朏时,才会隐隐约约有些活泛劲儿。
许陵光觉得十分陌生,眼前的人和绿竹林里贪吃顽皮的老头儿割裂开来。
但他转而一想,寒烟一梦里见到的青年无药,也是这般无拘无束,纵.情恣意,只是相貌更年轻而已。
要不是那一场变故,或许他会回到公羊家,和公羊无药互表心意,有朝一日结伴同游,一身豪情义气不会被磨灭。
许陵光心中有些唏嘘,顺着他的话问:“前辈准备接管公羊家了?”
不论是树灵还是无药,都不会放过公羊无尽。
偌大的公羊家总要有人接手。
无药倒是很平静,显然心中早就已经有了决断。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朏朏,和声说:“早年我不喜权势,总觉得公羊家少主的身份束缚了我的自由。我觉得父亲之所以止步于道途,就是因为太看中公羊家的权势地位,心中所念太杂。所以我不顾父亲的期望,想做个无拘无束不受束缚的自在人。”
“但我却忘了,公羊家的重担总要有人去担,我不肯接受,这担子就落在了的有疾身上。”
他闭了闭眼,回忆起离家时有疾低落的叹息,鼻腔酸涩:“若是我早一些明白,不将他独自留在家中,二叔他们不敢动手。”
公羊无尽之所以敢动手,是因为有疾是养子,他不是公羊家的血脉。
老家主属意公羊有疾做继承人,但公羊家的其他人却暗暗不服。
之后无药离家云游,老家主大限将至闭关,有疾妖族的身份又被公羊斐泄露,环伺的豺狼虎豹就忍不住扑了上去。
但若一开始继承公羊家的人是他自己,就算有疾妖族的身份泄露,他也可以压下去。
而二房一向仰仗大房生活,就算不服,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药说:“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所以现在他要纠正错误,而且有疾疗伤需要万年石乳,万年石乳不易得,但凭借公羊家的地位权势和财力,寻找起来会简单很多。
大错已经铸成,安慰的话也显得苍白。许陵光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无药扯了扯嘴唇,勉强笑了下:“接下来,还劳你们费心。”
许陵光说:“当初我命不久矣,是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要不是你留下那些的药经丹谱,我也不会走上丹修这条路。一来一回,就当扯平了。”
无药想起初见他的模样,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当初我还遗憾没有收你为徒……现在一看,你未来的路比我长。”
许陵光倒不觉得,不论是无药还是公羊有疾,都是天之骄子。
他们若是解开心结重新上路,成就不会低。
但眼下公羊有疾生死不明,无药元气大伤,说什么都不起作用。
许陵光转而说:“有疾先生伤愈之前,暂时就住在我那里吧。”接着想到外面那只脾气很差的树灵,又看向重雪:“树灵怎么办?”
兰涧皱了皱眉,有点不情愿地说:“一并带回去。”
那树灵被朏朏用心头血浇灌,化形之后竟也有一半朏朏的血脉,看模样还是只小崽。
虽然讨人嫌,但想想已经灭族的朏朏一族,兰涧还是捏着鼻子将之拎回去。
这么一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朏朏,若没人看着,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
许陵光一听,就幸灾乐祸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抓他。”
那树灵拽得二五八万的,但唯独害怕重雪。
许陵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重雪揍树灵了。
他看了看巴巴盯着朏朏看的人,将朏朏塞进他怀里,说:“你先照看一下,我和重雪去把树灵捉来。”
无药怀中被塞过来一小团柔软的生物,身体僵了僵,之后又软化,架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抱紧了怀里瘦骨嶙峋的朏朏。
他眼眶发红,颤着手指轻而又轻地碰了一下毫无生气的朏朏。
许陵光没有戳穿他,并不客气地说:“有疾先生身体需要调养,灵药我直接从宝库取了。”
无药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直接将一块令牌拿出来一分为二:“这是我父亲的家主令,你拿着这一半可以随时出入库中,也可以调用公羊家在外面的人手。”
许陵光觉得这令牌有些烫手,不过一想在无药眼里,恐怕公羊有疾才是那个最宝贵的。
公羊有疾都在他手里了,区区家主令,拿了就拿了。
等离开时再还回去就行。
许陵光就没有再假客气,收下一半家主令,狐假虎威地跟在重雪身边,去捉那只傲气的树灵。
两人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树灵刚织了个梦境,将公羊斐和公羊无尽扔进去。
一回头看见兰涧和许陵光并肩而来,却不见公羊有疾,他的眉毛就竖了起来:“有疾呢?!”
许陵光说:“已经喂了石乳,暂时交给无药前辈照看一会儿。”
树灵一听气得满头白发无风自舞,他狠狠瞪了许陵光一眼,却不敢贸然动手,身影一晃就要去找无药。
然后就被兰涧拦住了。
“你也随我们回去。”兰涧没什么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