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桃色衣裳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少见。
但刘暮舟不知道,他见到少而已,某些场合这样的男子多了去了。
在这位独孤家嫡长子出现之时,率先赶到此地的,竟然是面色黝黑的独孤粥。
独孤粥落地一息后,独孤桂圆与独孤莲子才带着苏梦湫飞来此地。
苏梦湫扫了一眼桃衣青年,而后快走挪到刘暮舟身边。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但三姐妹火急火燎的赶来此地是因为眼前骚包男子,当然不会是许久未见来叙旧的,所以她当然要站在刘暮舟身后。
此刻桃衣青年才缓缓转头,笑盈盈望向独孤桂圆,问道:“桂圆妹妹,真当我是坏人呢?”
独孤桂圆闻言,露出个笑脸,微微摇头,笑道:“冶云兄长哪里话,我知道兄长是想念我家三弟,才找个由头儿诓他回来而已。”
这一幕看得苏梦湫那叫一个心累,怎么说都算是一家人,可就算这样,说话都得小心翼翼,这活得多累啊?
而此时,独孤冶云笑着说道:“没有误会就好,咱们兄弟姐妹今日也算齐全,待会儿敏敏也会回来,我们好好聚聚。”
说着,独孤冶云望向刘暮舟,微笑道:“刘道长,我们兄妹先聚一聚,完了之后再让八宝陪你四处逛逛?”
刘暮舟赶忙摆手,“不必不必,我来就是去镜花福地逛一逛的,出来以后再叨扰八宝兄吧。”
独孤冶云哦了一声,笑问道:“三日之后是我族一处秘地三百年开门之期,既然是八宝的朋友,我送道长两个进去名额吧?”
刘暮舟笑着摇头:“冶云兄不必浪费名额,我在休屠城碰到了觅秋城的葛泫,那家伙说带我师徒进去,我已经答应他了。”
独孤冶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那祝道长此去有所得。”
刘暮舟微微稽首:“皆兄台吉言。”
一转头,刘暮舟微笑道:“八宝兄,那就回头再会?”
独孤八宝抱拳回礼:“再会。”
但同时,独孤八宝以心声言道:“进去之后,买石头就行了,可别自己去乱挖。采石之处一场场的镜花水月,幻境一旦陷进去,想出来可就难了。”
刘暮舟只以心声说了句:“事不难猜,坑你回来,多半是扯你虎皮。但你又一直不在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边走边看吧。”
独孤八宝答复道:“镜花福地天道压制,凝神巅峰是最高了,进去反而比在外面安全些。你先进去,有事我再去寻你。”
说罢,刘暮舟望向苏梦湫,轻声道:“这么这么没礼貌?你不与三位仙子告别?”
苏梦湫连忙抱拳:“三位姐姐,谢谢你们的礼物。”
独孤归圆满脸的笑意:“不用谢,逛累了就出来找我,我带你去玩儿。”
几句之后,一家子姓独孤的相继离去,此地便只剩下刘暮舟与苏梦湫了。
苏梦湫翻找出一枚乾坤玉,叹道:“非要送我,推不掉……”
刘暮舟转头瞥了一眼,而后点头:“那就带着呗。”
说话时,也取出那封信拆开。
开头一句,一看就是盖尘写的。
“四件事,第一,既然带了个小徒弟,那你怎么学的怎么教就行了,想认又不敢认,哪里像个剑修?当年你学剑时用的小天地早就放在你家里了,你家太破,没地方藏,就随手丢到水缸之中了。第二,你筑黄庭悟剑意太唐突,之后不准着急凝神,凝神之事待你日后到楼外楼,我与你师祖另有交代。不过武道修为,倒是可以提前往上拔一拔,最好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宗师。第三,那个蓝采儿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是你师叔遗女,那就记得照拂一二。第四,路怎么走,你自己已经选好了,那我便不多说什么。另外,有些事不是不告诉你,是你如今修为,根本承受不住天道反噬。我只告诉你,若有一天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记得我今日所言,是人是魔别人说了不算,这是你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情。”
前面的都明白,这第四件事,刘暮舟看得云里雾里的。好端端的,怎么跟魔扯上关系了?
而此时,苏梦湫踮起脚往信纸望去,可她只见信纸之上阴云密布,雷霆翻涌!
刘暮舟收起信,转头看着苏梦湫,“很好奇?”
苏梦湫使劲儿点头:“当然了,谁写的信啊?”
刘暮舟一把按住苏梦湫的脑袋,轻声道:“我师父,你师公。”
不过这个师父心够大的,一座小天地,就丢在那座破宅子的水缸之中了?
苏梦湫暗中窃喜,心说温水煮青蛙,起作用了!
不过她还是好奇,于是问道:“师公说什么了?”
刘暮舟叹道:“嫌我破境太过唐突,不准我着急破境凝神,却让我日后见他只是大宗师……其实,他也太高看我了,哪儿有那么容易?”
苏梦湫深吸一口气,吹鼓了腮帮子,呢喃道:“这可真为难人,你现在才是个四品宗师呢,看起来三个小台阶,那可不亚于炼气士从黄庭破境至凝神呢。”
刘暮舟笑道:“尽量就行,走吧,咱们也该进去了。”
苏梦湫嘿嘿笑着,大步走到前方:“走着走着!”
只要长了眼睛,就看得出苏梦湫很高兴,刘暮舟也知道她高兴在什么地方。
临进那座镜花福地之前,刘暮舟回头往北方看了一眼。
奇了怪了,难不成是我疑心太重?
天色很快阴沉了下来,休屠城中一座客栈,身穿白衣的杜公子孤身走出,身边还跟着一位瞧着二十出头的女子。
走了没几步,杜公子突然止步,回头问了句:“谷雨,这次为什么不拦我?”
名为谷雨的女子走上前与青年并肩,而后淡淡然开口:“若是咱们做这件事,输了至多一死,南海国还会被独孤家操控。”
杜公子苦笑道:“可即便是赢了,玄风王朝的大军,总有一日也会南下。”
谷雨点头道:“所以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是要死的,明明能选择能站着死,为何我们跪着死呢?”
杜公子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儿一点头:“也是。”
但话锋一转,这位杜公子又问了句:“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愿意帮我?”
谷雨笑道:“我要一份扶龙之功,殿下坐上那张椅子便是我的目的。”
杜公子又看了一眼谷雨,然后笑了起来。
“我从来都没想过做皇帝,即便做了,或许还是亡国皇帝,但为了你,我拼一把便是!”
谷雨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她知道,一旦杜慈坐上了那张椅子,便是她离去之时。
从前所得气运没有寄存之处,到了渡龙峡也会随着蛟河流入卸春江,最终都便宜了于卸春江入海之地发家的玄风王朝。但现如今,辛苦所得,总算有个去处了。
没过多久,两人到了一处酒楼,只说了一句寻吕玥,便有人带他们上楼。
楼上一处雅间,自带个巨大露台。有个少年人正盘膝床头,打坐炼气。屋子里四方桌前,巢燕懒洋洋趴着,手指头拨弄盖碗,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而露台之上,吕玥穿着一身白衣,双手扶在围栏之上,只怔怔望着前方璀璨城池,眸子动也不动。
此时有人敲击房门,是女子出声:“吕仙子可在?我家公子求见。”
床上少年猛的睁眼,正要去开门呢,巢燕却一瞪眼:“李代,师姐说不许动啊!”
少年一脸苦恼,可怜巴巴的望向露台。但吕玥还是那般,面无表情。
巢燕心中一叹,她就没见过吕师姐笑。
但在巢燕眼中,吕玥就是个面冷心热,顶好顶好的师姐,比那个势利眼杜湘儿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此时门口再次传来谷雨的声音,吕玥这才清声道:“燕儿,起来。李代去开门。”
李代咧嘴一笑,点头道:“好。”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谷雨微微一笑,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那位杜公子先进去,她随后进门,再关门。
杜慈满脸笑意,拱手一周,笑道:“见过三位。”
吕玥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开口说道:“杜慈,开门见山好了,独孤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不知道你们南海国是怎么与我师门有联系的,但要帮你们脱离独孤家的掌控,就等于龙背山与独孤家翻脸。所以,昨日所问,你能拿什么让我们去为你冒这个险?”
杜慈闻言,苦笑一声:“吕仙子听过祭天金人吗?”
吕玥双眼一眯,视线微微转向李代。而此时,少年人眼中一抹微光闪过,吕玥立刻答复:“你小小南海国,不过是独孤家手中的提线木偶,便是知道祭天金人,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能知道祭天金人在何处吗?”
杜慈笑道:“仙子一位,镜花福地那处秘地,为何三百年才开门一次呢?祭天金人便藏于那处地方,只是具体何处,得进去慢慢找。”
吕玥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后,问道:“要如何帮你,屠了独孤家我们可做不到。”
杜慈笑了笑,摇头道:“我当然不会这么蠢,但仙子也知道,这次独孤家邀请了一洲天骄,要是……”
话未说完,吕玥面色便阴沉了起来。
“别说我们有没有真本事对付那些天骄,就算有,我们也不会做!”
杜慈赶忙摇了摇头,“不需要真的动手,只需要让他们觉得,是独孤家要取他们性命而已。秘境之中如何做,我自有安排,需要仙子做的,就是在必要时候点醒众人。要是仙子运气不错,真的找得到祭天金人,那是仙子与龙背山自身福缘。另外,我也有细作在镜花福地经营多年,那祭天金人的消息,待仙子进了镜花福地,或许会知道的更详细。”
吕玥一皱眉,“就这么简单?”
杜慈点头道:“就这么简单,其实都可以做,但我杜家祖上有所交集的仙家宗门唯有龙背山,也就只能请龙背山帮忙演这一出戏了。”
吕玥视线再次挪向李代,后者眼中也再次闪过一丝光华。
紧接着,吕玥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吧,既然我们祖上有所交集,那这个忙,我们也帮了。”
杜慈大喜过望,微笑抱拳:“那就多谢仙子,杜慈这就告退。”
说罢,杜慈便与谷雨先后离去。
门关了没过多久,李代突然揉了揉眉心,皱着眉头嘀咕:“我又走神了,怎么回事?”
巢燕撇了撇嘴,“你走神的还少啊?不过这个杜慈,是真拿我们当傻子哄呢,师姐你真的信啊?”
吕玥只看了巢燕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言语了。
可事实上,吕玥心中冷笑不已,怪不得要万里迢迢来此,不惜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原来所求,是劳什子祭天金人啊?
吕玥转头看向李代,面色无异,心中却在苦笑。
我引以为傲的龙背山,怎么……成了这样?
杜慈出门之后,对着谷雨摆了摆手,叹道:“你先去镜花福地吧,准备好的几样事情,你得先去盯着。”
谷雨微微点头,可走之前,还是问了句:“殿下,那个姓许的不需要我再去说说?”
杜慈摇头道:“不必,他那边没什么事儿。”
谷雨点了点头,微笑道:“不必担心。”
很快,杜慈回了那间客栈。推门进屋之后,一转眼,屋子里已经坐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
进门半晌一个字都没说,许临安只得率先开口,笑盈盈问道:“杜老弟,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杜慈猛的抬头,冷眼望着许临安,问道:“劳什子祭天金人,我们南海国都闻所未闻,你是怎么知道的?让我找龙背山求援,我只是寄信过去,人家还就真的来了,这难道不是许兄的设计?那我请问许兄,你所求何物?”
许临安微微一笑,走过去拍着杜慈肩膀,而后言道:“我所求啊?天下归一!”
杜慈嗤笑一声,懒得搭理了。
许临安也只能一笑,秘境开启等了三百年,那个祭天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终于要揭晓答案了。
此时许临安心中,那道清冷声音再次响起。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还是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