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今夜有人执丞相左明义的荐贴拜会端王。彼时,端王与靖王正为东宫之位争得不可开交,朝中大臣、外封藩王、驻守边地的节使也大多站边排队,分成了端王党、靖王党。
左明义,端王的股肱,他推荐的人定是别有乾坤。
会客厅里,来者双手背后,昂首挺胸,站在房间正中,周遭皆是昂贵的古董摆设、奢华的器具装饰,而他却双目紧闭,不屑一顾。端王站在屏风后,透过缝隙观察,他,个子略高,体形精瘦,年纪约30上下,须发未丰,两道剑眉之下,是紧闭的双眸。
端王犹豫着,眼前这个人看似平平,却又处处彰显不凡,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低头看了看推荐贴,再次扫视来人一番,最终还是从屏风后走出。
听到脚步声,来者睁开双眼,主客行礼坐定,看茶后。来客自报家门,复姓欧阳,名正如,此次深夜拜访,有要事商讨。
“哦,有多重要?说来听听。”端王表面打趣,装无知,心底一沉。
“事关王爷的前程、甚至性命!”欧阳正如提高了声调重重地念了最后面两个字。
“性命?哈哈,欧阳先生,本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的还有这种事吗?言过其实了吧,欧阳先生。”端王话语里轻描淡写,脑海里却在拼命地揣度面前之人的来意,但之后发生的事,出乎了他所有的预料。
“一人之下?”欧阳正如禁不住笑道,“言过其实了吧,王爷。”
端王心中一震,来者举止得体,神态言语中却满是轻蔑,让他心生不快,王爷语气忽地生硬起来:“欧阳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欧阳正如并没有言语,表情突然严肃,双手呈上一个信封,
端王看看来客,又看看信封,最后他还是把信封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朵黑色六瓣梅花。这是六瓣梅的标志!端王顿觉事情不简单,使了个眼色,左右侍从缓缓退下。
“你到底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端王正视着来客,语气平静但充满警觉。
“王爷,在下六瓣梅极南信使。”不知什么时候,欧阳正如手里多了一把折扇,“我家梅主想跟王爷做笔交易。”
“本王平素跟江湖人士没有往来,但六瓣梅的大名却也听说过,不知道梅主要做什么交易?”
“在下前来是替我家主人传话,六瓣梅愿意效忠王爷,助王爷荣登大宝。”
“荣登大宝?哼!”端王轻蔑地笑道,“且说来听听,铲除什么障碍?如何助我荣登大宝?”
“杀靖王!”欧阳正如轻声说道,眼里亮出寒光。
是啊,没了靖王,东宫之位自然非端王莫属。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也是最直接的手段。
杀靖王?!三个字从欧阳正如嘴里轻松吐出,沉沉地敲在端王心上。
借外人之力,既除掉障碍,又撇清关系,难怪左相要给荐贴。不过......
“大胆,你家梅主有几个脑袋?敢出此狂言?”端王忍不住拍案,怒视来客。
欧阳正如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六瓣梅素闻王爷有体恤万民、主持社稷之志。王爷,恕在下直言,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无玄武门外兵戎相见,岂有贞观之治。”
“住口!”端王愤怒地打断来客,“好个六瓣梅,居然敢挑拨本王的兄弟情谊。本王看在左相的面子上,不杀你。请你转告你家主子,本王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为了东宫去刺杀皇兄!”
“王爷,没有十足把握,我家主子不会让我来。”欧阳正如顿了一下,微微屈身道:“王爷就算信不过我家主子,左相也信不过了么?”
端王当然清楚,能得到左相推荐的六瓣梅绝非泛泛之辈,即使杀不了靖王,有这样一股江湖势力相助,自己在夺位大战里也要多几分胜算。但天下没有白吃的酒菜,跟这种江湖毒瘤联手,无疑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大胆刁民,还敢妖言蛊惑,来......”端王站起身来,抬手正要下逐客令。
欧阳正如上前一步,以扇骨抵住王爷正要挥下的手:“且慢!王爷心胸坦荡、光明磊落,在下佩服。只是王爷可曾想过,同样的话,在下在靖王面前讲一遍,不知道靖王能否也如王爷一般珍视兄弟手足之情?”
端王受到明目张胆地威胁,从生下起没人敢这么同他说话。
“你......”端王身体有点抖动,但马上恢复常态,嘴角翘翘,“你想去见靖王,先得有命走出我这个大门。”
“王爷。在下死不足惜,但如果今晚没有回去复命,明晚我家主子只能派人去靖王府。靖王的命和王爷自己的命,在我走出这个大门前,您选一个吧!”
端王一时竟无言以对,如果答应,自己就陷入了六瓣梅的陷阱,以后只能被六瓣梅牵着鼻子走,如果不答应,六瓣梅真的会拿自己开刀吗?在犹豫的那瞬间,端王似乎也明白为什么左相会给欧阳正如推荐信了。
见端王犹豫不决,欧阳正如说道:“此事关乎王爷的前程甚至性命,王爷,应该不难做选择吧。”
“欧阳先生果然高士,”端王收起怒气,“本王刚才言辞激烈了,先生勿怪。”端王决计不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开玩笑。
“王爷言重了。”
端王坐定,略微思考后,说:“欧阳先生,我与尊主素未相识,尊主却肯助我,本王感激不尽。只是,满朝上下皆知我与靖王暗中争位,此时靖王要是被人刺杀,父皇必定彻查,本王自然难脱嫌疑,如若事情败露,只怕本王非但得不到王位,恐怕性命不保,恳请先生传话,望与你家尊主择时会面,从长计议夺位大计。”
“王爷深谋远虑,心细如发。不过请王爷放心,六瓣梅做事,先以黑贴告知,再动手,决不暗中偷袭。王爷只管如往常一样,其他就不用管了,不会有人拿这事非议王爷。”欧阳正如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帖子,放在端王的茶案上。
端王拿过,那黑贴上写着:冤有头、债有主,务谓言之不预!
“靖王早年放浪,行走江湖结下不少梁子,投此黑贴,即可转移世人的耳目。”欧阳正如解释道。
“妙,妙。若事能成功,本王必定重重有赏。”端王心里虽然仍有不安,但装作高兴。
“就怕王爷到时候舍不得啊。”
“欧阳先生此言差已,金钱、美奴、良田、豪宅,哪怕是官位,尽管开口。”
“这些东西我家主子都不要,梅主要的是武林盟主之位。”欧阳正如缓缓说道。
“武林盟主?”端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家主子要去当武林盟主?”
“王爷是不想办,还是不能办,若是有难处,在下只好去靖王府碰碰运气了。”说罢,欧阳正如起身作出要走的姿态。
端王感觉受到了侮辱,但又无可奈何,毕竟性命开不得玩笑,只能假意应许,稍作缓兵之计,“欧阳先生!留步,留步。有话好说嘛。嗯,这样,请欧阳先生代本王传话,本王若登大宝,定竭尽全力助你家主子登上盟主之位。只是江湖之远,本王如何影响?只怕有心无力啊。”
“王爷登基后,九五之尊,只要肯帮忙还怕做不到吗?在下先谢过,但口说无凭,还请王爷赐在下端王府名牌一枚以为证。”
端王叫人拿来一块王府的玉制名牌,欧阳正如毫不客气地接过放入怀中。
“谢王爷,请王爷静候佳音。”
“先生慢走。”端王走在欧阳正如旁边,一路相送至大门口。
“王爷请留步。”
迈过端王府大门,欧阳正如很快消失在京城的夜幕中。
端王看着信纸上的黑色六瓣梅,回想刚才的对话,锁紧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