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的玄水听着里头的动静,眼角直抽抽,斜瞄了眼云萱,抬手抹了把脸,把满脸的兴奋与八卦给抹平,静等看戏。
右边的斳凌香,双眼圆溜,两腮绯红,一副激动兴奋到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自从听说令霆哥哥还活着,斳凌香这“呯呯呯”狂跳的小心脏就没消停过。原本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
她可是“奉旨办差”啊“奉旨办差”!爷爷说了,让她放大胆子怎么痛快怎么来,总之是要将姓杜的搅屎棍给赶走,不能让她坏了哥哥嫂嫂的好姻缘。
斳氏一大家子人,她最最最喜欢的,大哥哥永远排第一。哪怕大哥哥没了的那十几年里,也还是第一,永远的第一。很疼她的爷爷斳景天排第二。至于父亲斳川柏、母亲杜蕊儿,勉强能凑个第三第四罢。亲哥哥斳凌霄么,压根儿就不在她的名单里,他们兄妹俩天生的八字不合。
听着门里头一声一声霆哥哥,又色又欲,浪得飞起。斳凌香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目红霞飞起,是给气的!
她可喜欢这个新嫂嫂了,可太太太好看了!浅浅一笑,暖滴哟,心都要化了。
斳凌香一眼一眼再一眼,盯着云萱看,越看眼睛越亮,就差流口水了。自来熟的扯了扯云萱衣袖,指了指刚刚硬塞到云萱手里的房卡,小小声儿地用口型催促,“嫂嫂,快捉奸!”
云萱尬笑,“捉奸?”倒也不必。
她和斳令霆,没到这个份儿上不是?
虽然吧,两人是领了证,但只是互惠互利的一次契约合作,仅此而已。
她只是,莫名不安。莫名地,就想要看看,斳令霆倾尽一切想要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有刚才那段铃声,还有脑海中不知来处的那些隐隐绰绰小片段和小疑团,她想要弄清楚,仅此而已。
用两个“仅此而已”说服了自己,云萱深呼吸,定了定心神。侧头朝斳凌香笑了笑,以示安抚和感谢。
她也不知道为啥,这小姑娘与她第一次见面,竟就投缘至此。简直是把一颗赤子之心,热辣滚烫无遮无拦地捧到她面前,任她予取予求。
斳凌香正仰着小脸儿,巴巴儿望着云萱。意外之喜得了个微笑,从不曾有过的青春之光与叛逆“嘭”一下爆开,脑子里“嗡”一声有万千烟花绚丽炸开。无尽的热血与勇气冲头上脑,对准空色堂的门,抬脚就是一踹。
“嗯,那个,这门有点太结实哈。”玄水尴尬的扭过头去,恨不得抠墙。
云萱暗暗吐了口气,所幸这门很硬实,还很隔音。斳凌香那大力的一脚,没发出丝毫动静。
斳岭香就很不淡定了。期望中四门大开现场捉奸的名场面并没有出现,反倒差点歪了脚脖子。疼得抱了脚连蹦了好几下,小脸儿扭曲,恶狠狠瞪完门,又可怜兮兮仰脸看向云萱。
玄水很不厚道的笑了,没发出丁点声音,却是肩膀耸动,忍的好不辛苦。
云萱敲了把玄水,警告她别欺负小姑娘。又拍拍斳凌香,露出个温柔体贴的笑意,以示安慰。
那丝丝笑意烟花般刹那炸开,又刹那寂灭。凤眸破春冰碎,云萱敛尽所有情绪,抬手,刷卡,提脚一踹。
“哐,叮”一重一轻几乎同时响起。沉重实木门猛地弹开,重重撞进防撞扣里,“叮”一声轻响,卡稳了。
房门大敞,斳令霆眉目肃冷,伸手握住抱着他胳膊的那只纤纤玉手。正要扒开,看见来人,顿住。
门里一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云萱神色自若,在众人奇异目光注视下,淡定收脚。
“……”正心乱如麻的斳令霆,心下莫名一紧,又是一松。云萱她,居然找来了?
云萱眉目清扬,定定看向斳令霆胳膊上挂着的杜思柔。
斩山寺观音殿初次见,西域城副城主府二次见,之后相别也不过三五日光景,杜思柔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的张狂浪荡,以及隔二里路都能闻见的白莲花味儿,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相互糅合的某种姿态。尽量拿捏着端庄贤淑,又分明显得楚楚可怜。
首显一个“娇”字。身段娇小玲珑,双臂娇软依身,就连小脸儿上的笑模样也是尽显莲骨朵儿初绽的娇俏。尤其是那双水汪汪柳叶眼,更是楚楚可怜含娇带露。
再看斳令霆,身高腿长,五官凌厉,右眼角处小小一道箭镞形旧伤。再配上齐刷刷竖起的寸头,贵气十足,肃杀气也十足。极矛盾的两种气质,却又分明是老天的匠心独运,蒹葭倚玉树,美不可方物。
男的酷,女的娇,竹马青梅,阴差阳错多年分离,今时今时一朝聚,是出好戏。
鉴定完毕。
云萱草凤眸微眯,左眉一挑嫣唇轻勾,单酒窝忽隐忽现,笑了。
玄水斜眼瞧见那笑,头皮一阵发麻,又有人要倒霉啦。绿皮火车列车长马金要是在这儿,一准儿会与玄水抱头痛哭,受苦受难的群众找到了知心知己革命同志的狂喜!
见明明是随从姿态一并进来的高个儿姑娘,一见这笑容顿时变了脸色,如临大敌,急往后退。
就连主事人陈煊也瞬间启动危机本能,冲到喉咙眼的那声“弟妹”吞了回去。高高翘起的二郎腿儿也乖乖放下,腰背挺直,正襟危坐。
屋子里一众人等,谁还不是个人精了。顿时都息了声儿,把看热闹的小心思藏得更深些,尽量降低存在感。
杜思柔根本就没发现屋子里刹那间的暗流涌动,只笑盈盈站起身。手臂由抱转搭,攀在斳令霆肩上,朝斳凌香嗔道,“还以为妹妹要守岁,不会来呢。早知道,霆哥哥亲手剥的虾,应当给妹妹留些。”
又转过头,亲昵拍拍斳令霆的肩,“可不作兴摆张冷脸,凌香妹妹来了,你这当哥的,还不快迎迎。”
又暗暗打量云萱草。
长眉凤目,身高腿长,一袭大红色连衣长裙,外罩纯白色羊绒大氅,右襟下角斜斜绣一枝同色玉碟龙游千瓣桃,与帽檐边儿小小一枝遥相呼应,风姿独具,英气飒飒。
与上一回那个骑着个小电驴满脸灰扑扑的柴火妞,一天一地,一云一泥。
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气的,杜思柔隐约听见自己咯噔咯噔的磨牙声。
云萱的目光,却停在了斳令霆肩头那只手上。眸色不由自主沉了沉,斳令霆最讨厌别人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