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山御药院,皮肤科,斳令霆别扭坐下。
对面,青大夫年轻帅气的脸,格外刺眼了些。
青大夫目光有点奇怪,多看了斳令霆几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这是多次涂抹滴水观音汁液所致,说是过敏也行,轻微中毒也算。依您的体质,清水多洗几遍,很快就能消了。”
顿了顿,好奇心占了上风似的,青大夫虚心请教道,“那个,冒昧问一下,你们青州的年俗是不是与帝都不大一样啊?或者,是年轻人有什么特别癖好?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把滴水观音往脸上涂?”
斳令霆多敏感的人,立即觉出了不对。上身朝前倾了倾,一双利眼盯着年轻大夫,不答反问,“怎么,还有别人也中了滴水观音毒?”
“有啊,昨晚大半夜的就来了一例。”青大夫满是疑惑,伸手比划着,“也跟你差不多,是反复涂抹所致。”
斳令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不辨喜怒,继续反问,“就不能是意外什么的?”
“呵,”青大夫“哈”笑了一声,斜瞥了眼斳令霆,很是无语,“斳先生好生奇怪。是我先问您的,您不答。倒是反问了一堆。不过嘛,您这个问题,那是必须要答的。意外接触的话,轻微麻痒而已,清水冲洗就没事儿了。”
顿了顿,补充,“不过,凡事都有个例外,特殊体质者除外。但是,您,还有昨晚那位女患者,都不是特殊体质。”
青大夫是新面孔,从帝都一院来牢山御药院做交流和带教示范的。年纪轻,医术却了得,是内科主任特意推荐的,斳令霆倒不会怀疑对方有什么恶意。
心念电转,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斳令霆头目森森,连招呼也没打一声,霍然起身大步出去,直奔1909病房。
却不料,与从骨科出来的云萱和斳凌香,碰了个脸对脸。
见斳令霆一个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脸色也很不好看。
云萱与斳凌香齐齐顿住脚步,两双眼睛同时看向斳令霆。
“你们先回,我还有事!”斳令霆尽量和缓了神色,声音里的郁气却是压都压不住。
“我偏不,你送我们!”斳凌香大瞪着双眼,刚想关心关心自家大哥哥,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却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无视斳令霆难看的脸色,毫不客气怼回去。
“自己回,我有重要事!”斳令霆丝毫不买账,冷眉冷目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一直沉默看着的云萱突然开口,“我们和你一起去看杜思柔!”
是从未有过的强势,不容拒绝的姿态。
斳令霆脚步顿了顿,直直往前。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斳凌香拽了云萱胳膊,二话不说小跑跟上。还不忘忙上更忙地凑到云萱耳边说小话儿:“哎哟哟,我哥这明显是生杜思柔的气啦?也不知道发生了啥咱不知道的。喂喂,你等等我们!”
一边喊斳令霆,一边催云萱,兴奋得两眼放光,“管他呢,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咱快着些,赶紧跟上!”
1909病房门外,云萱紧赶两步,扯住抬手想要敲门的斳令霆,将人扯到门侧。
“这是要听墙角?”斳令霆默了默,倒也没说什么,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斳凌香兴奋惨了,听杜死肉的墙角啊?这个她最喜欢了!
三个人站成三帖门神。门左边两位雌虎,门右边一位雄狮。却不约而同,屏声静气。
病房内很热闹。
杜思柔正与弟弟杜承业打闹斗嘴,莫从双一脸笑,连笑带劝,“你俩差不多得了啊。赶紧收拾收拾,令霆一会儿该来看你了。”
“我姐夫要来呀?”杜承业一下子蹦老高,“姐,你跟姐夫说说,我想要一款江诗丹顿高定表。”
杜思柔不赞同道,“你不是有一款了吗?昨晚给你弄的那款百达翡丽呢?”
“不喜欢了,打赏钱伍亮了。”杜承业更不高兴,“你一会这事儿一会那事儿的,哪桩哪件不要跑腿出力啊?赏个表怎么了?”
“你呀,”莫从双手指头点着杜承业额头,没舍得真戳,“听说那什么5003定制款,一千多万,你说赏就赏了?手面比你爸还大!”
“赏钱有什么意思?赏高定才有排面嘛!我爸那是自己挠头赚的,当然舍不得。我这白得的,想送就送怎么了?”
杜承业冲莫从双翻了个白眼,跟杜思柔撒娇,“姐,你就说,答不答应吧。上回,斩山寺,断了手腕,就是那小子的主意。这回,那小子至少也占一半功劳。”
杜承业说的兴起,“嘿嘿”笑得猥琐,上下打量杜思柔,很有些看不上眼的鄙夷道,“几片滴水观音,你都当着人家老婆面钻人怀里去了。这进展,还不值当一块破表?若没有我们鞍前马后的谋划,就凭你?就算再追着人跑五百年,怕也只能追个寂寞!”
“连姐夫都叫上了?还有那支手表,那可是……”斳凌香气死,抬脚就要踹门进去开撕。
斳令霆眼疾手快,一把拖住斳凌香。将人连推带搡弄到隔壁的隔壁一个空病房,小心关上门。
这才转脸看着二人,抬手强行制止几欲暴走的斳凌香,斟酌着开口,“她也是个可怜人,”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斳凌香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一巴掌拍掉斳令霆拦挡的胳膊,嘶声吼回去。
“这种死皮不要脸坑蒙拐骗的下三烂也叫可怜的话,全曜国重刑犯监狱里除了个别丧心病狂的之外,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都是可怜人!”
斳令霆无奈叹气,语重心长,“你是女孩子啊,说话注意点形象。再说了,女孩子应当更能理解同为女孩子的难处才是。
阿柔她,也是为了能活得稍微好一些。唯一的弟弟不上台面不靠谱。莫从双又是个不顶用的。杜凯煌那个人,你知道的,一个了‘利’字当前,那就是个六亲不认的。阿柔她,要是不上赶着讨好他们,在那个家里就没个立脚的地儿了!”
云萱就那样定定看着,看着向来冷眉冷眼,沉默寡言的斳令霆,难得的温柔又耐心。
只是,这这千般万般的温柔,这前所未有的耐心,却是为了替无缘无故、不择手段屡屡伤害她的杜思柔寻找借口,推卸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