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边守着,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的秋叶,看看云萱,又看看姬辛夷和秋桑,实在忍不住了,叽叽咕咕嘟囔了句什么。
秋桑竖着耳朵听了听,没听清楚,转头拍了秋叶一巴掌,低声嗔道,“有话好好说,你这蚊子哼哼给谁听的?”
秋叶不服气地哼了两声,“哼,我是说,萱萱就是软……”
“好了,好了,”云萱打断秋叶的话,“心软就心软吧。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两遭,会心软那么一两回。这事儿就不提了。”
抬手指了指窗台上的一对小盆栽,“你不是一直念叨着喜欢这个吗?送你了。”
“真的?”惊喜来得猝不及防,秋叶顿时笑得没了眼睛。生怕云萱反悔似的,行动上更是麻利到不可思议,“嗖”地窜过去一把抱住那两只外形不很规整的小花盆。
这可是萱萱亲手做的素胚,亲自烧制的。先后废掉了十来个,第十一回的这一对儿,哪哪都好看,终于叫萱萱满意了。
萱萱很爱惜,给浅粉的起名的叫一意,给明蓝的起名叫一心。
还特意移栽了最新培育的花,又好看又好玩,还给取了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香包花。
香包花花色艳丽,盛开的时候就像无数个小香包挂满枝枝梢梢。花瓣上还有各种斑纹,像是一针针绣出来的图案,非常别致。
新培育的总共只有这两株。一盆一株,每一株上目前都各生了两个花骨朵儿,一个浅粉色,一个明蓝色,虽还没有盛开,却已经透出盈盈秾丽,就像给上好的羊脂玉打了最美的柔光,丝丝缕缕萦绕,与碧翠的叶子彼此相衬,只一眼就能让人心儿软软生暖。
姬辛夷很是意外,看了看那两盆花,看了看秋叶,又看了看云萱。
秋桑也一样的意外,盯着秋叶腹诽不已,“这个缺心眼的!”
见秋叶真的抱着两盆花欢欢喜喜跑了。秋桑担心至极觑了眼云萱,又看向姬辛夷。
姬辛夷也正看过来,老姐妹俩对视一眼,无声的叹息。这一对花盆,这一对植株,都是萱萱花了大心思准备的,是给斳令霆的新春礼物。可叹,可惜,终究是,有缘无分。
斳令霆见云萱转了话题,说起什么花不花的,忙就着暗色的蔷薇枝阴影探出一线目光看向室内。正好把姬辛夷与秋桑对视的那一眼看了个清清楚楚。
心下一动,那两盆花是有什么不对吗?
瞧那花盆的造型与颜色,还有花株的品种,同一株上并蒂两个花骨朵,颜色却是一刚一柔,这倒是有些像那一款情侣表的构思!
而且,市面上就算能买到那样的花盆,却绝对买不到这花。他什么样名贵的花草没见过,这个一看就是极其稀有的新品。好巧不巧的,云萱正好有一手神鬼难测的种植本事!
斳令霆心神莫名有些恍惚。像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云萱曾说过,她会扫地做饭洗衣裳带孩子侍候老人给人画像唱曲儿,还会铃医会种地。是在多久之前呢?哦,其实不算太久,是去年腊月二十三吧?
在观音殿,他诱哄她去跟他领证时,她那样说的。真的是在去年腊月二十三吗?似乎也没多久,十多天的样子。可是,他怎么就觉得,他和她在一起已经很久很久了?半辈子?一辈子?或者几生几世几辈子那么久了?
胸口处,心脏“砰、砰”急跳了两声,又漏跳了一拍。斳令霆下意识抬手按了按那串银铃,迫不及待又往外探了探身子,眼睛急急追着那两盆花,想再看一眼。
可惜,却勉强只看见秋叶欢脱之极蹦出去的背影,快速隐入浓重夜色。
——
黑暗与黑夜不知不觉退走,又一天清晨来临,窗外有光白得刺目。正月初六,大雪。
斳令霆一夜未眠,满眼血丝。前半夜杂七杂八想事情想得睡不着,后半夜是忙事情忙得没法睡。
他没想到,斳凌霄竟然与任厚联手了。为了打压他,斳凌霄竟然不惜与任厚里应外合,不惜代价破坏斳家主控的那条海运线,导致两艘货轮沉船,损失惨重。
那个蠢货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竟是选了这么歹毒的自杀式的手段来夺取斳氏?还有,沉掉斳家两艘货轮损失近亿这么阴损又隐秘的事,斳凌霄却选了从不曾合作过的任家联手,而不是杜家。
难道,杜家是另有什么别的更大更毒更具破坏性的用场?还有正在紧要关头的F国新药项目,最核心消息疑似被泄露……
斳令霆甩了甩头,将满脑子疯狂嚣叫的杂事全都给甩开。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了眼自己的脸,满眼红血丝,眼下两团黑青,就差在额头明晃晃挂上“憔悴”两个字了。
嫌弃的又看了一眼镜子里。斳令霆扑了一把水将镜子盖住,呆站了半晌。
又抽了条毛巾将镜子擦得明光铮亮。对着照了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头在洗浴柜里翻了翻,找出一堆护肤品。
然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剃须、梳必,还破天荒的用了洗面奶,抹了护肤乳,修颜霜。
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见气色没那么难看了,这才转身去了衣帽间。
打开衣柜,手指从成排成套的深色西装上滑过,最终却站在休闲衣架前。选了套偏粉的休闲上衣,一条白色休闲裤。打扮齐整,对着衣帽镜又照了照。
眉毛皱起又展开。纠结了一会儿,又呆站了一会儿,抬脚出去。
——
与云甸阁隔了两条街的一间茶餐厅,云萱到的时候,斳令霆已经在等。
云萱怔了怔,心里头五味杂陈。她九点整赶到民政局。没见到斳令霆人来,却等来对方的电话,语气很不耐烦,让她到海逸翠庭茶餐厅来。
她不愿意,坚持要在民政局门口等。却没想到,斳令霆冷冷地撂了一句“过来取”就挂了电话。
“过来取”是什么意思?离婚证已经拿到手了?有权有势可以这么任性的吗?
如今曜国的离婚手续是出了名的难办。要预约,还得有什么冷静期之类的,反正就是这样那样各种理由不给办就是了。拖来拖去,枉死在这冷静期的不在少数。
怎么到她这儿,这么容易的了?不用预约,不用冷静期。她这当事人甚至连个面都不用露,就完事儿了?
云萱默默落坐。
斳令霆冷着一张脸,等云萱先开口。
等了半天,见云萱跟个木头人一样,面无表情,一个字都没有。
斳令霆莫名怒气上涌,“啪”一声将两样东西摔在桌上。
云萱眨了眨眼睛,真的是离婚证?
定睛仔细再看,不是大红色、烫金色的结婚证。是紫红色底子,烫银色字迹,确确实实,是离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