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前营驻扎芜湖,新左营驻扎应天,新右营进驻南昌。
军马整编既已完成,接下来如何安置这十五万明军进行军屯,便成了重中之重的大事。
军屯之地的选择,关乎地方守卫力量的布局,更影响着日后粮草运输的便捷与否,毕竟明军大部分粮草将从这些军屯之处运往军中,此决策不容有失。
朱由榔在书房之中,与李成栋、高一功、何腾蛟和吴贞连续三日深入商议。
烛光摇曳,映照在众人凝重的面庞上,他们围绕着地图,反复权衡利弊。
最终,朱由榔目光坚定,沉稳开口:“朕以为,可留五万人在应天,京师重地须得加强防备力量;三万人于杭州,杭州富庶,利于军屯发展;三万人在南昌,以固南方根基;两万人驻长沙,稳定湖湘局势;一万人往广州,一万人赴桂林,以保岭南安宁。”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随后,朱由榔又补充道:“诸军前往各地,以军队建制携粮前行。有家眷者,可一同前往,也好使其安心屯垦。抵达之后,与当地官吏妥善联系协商,但凡无主荒田,皆可建立军屯。”
高一功听闻,却面露顾虑。他出身穷苦百姓,对地主豪强的种种手段深知肚明。只见他微微皱眉,向前一步,抱拳对朱由榔道:“陛下,这占荒田军屯之事,微臣以为仍需细细思量。依微臣之见,不如朝廷出些银子购置土地,更为稳妥。”
朱由榔微微一怔,轻声问道:“为何要买地?朕之大明将士于大明疆域开垦荒田,岂有不妥?”
高一功苦笑着解释:“陛下有所不知啊。当我大明将士在荒田建立军屯时,那些地主豪强虽不会即刻出声,但一旦收获季节来临,他们便会手持地契,前来索要土地。”
朱由榔听后,微微仰头,朗然一笑:“高将军所忧之事,朕已心中有数。放心,朕自有安排,届时自会有人出面,妥善处置这些事情,教将士们应对有方。”
高一功不禁好奇问道:“陛下有何妙法?”
朱由榔神秘一笑:“此乃后话,暂且不必多问,时机一到,自有人来手把手教导他们化解难题。”
此时,吴贞心中猛然一动,忆起当初在广州长洲岛上,朱由榔对严起恒提及 “平冤狱建学堂” 之事。
如今想来,那是什么 “平冤狱建学堂”,分明是朱由榔那时便已深思熟虑 “建军屯” 之策,只是未曾明言,借 “建学堂” 一事巧妙遮掩。
如今严起恒的过往经验教训恰能派上用场,恰似对症下药,且如今之势,比之当初更为有利。
想当初严起恒在广东,孤身奋战,如履薄冰,时刻面临豪强威胁,性命堪忧。
而如今,严起恒背后有二十万大明雄师为依仗。
当今之世,谁敢与严起恒作对,便是与大明雄师为敌,自古以来,与军队抗衡者,皆无善终。
朱由榔轻咳一声,目光扫视众人,语气坚定:“好了,此事便如此定下,就依商议之方略即刻去办。吴贞 ——”
“微臣在。”吴贞赶忙应道。
“速拟圣旨发往杭州、南昌、长沙、广州和桂林等地巡抚,令其全力协助朝廷人马在当地建立军屯。”
“遵旨。”
“高一功、李成栋,”朱由榔目光转向二人,神情严肃,“你二人务必紧盯三营官军操练,不得有丝毫懈怠。我大明杀了多尔衮之兄,多尔衮定不会善罢甘休,复仇之战迟早来临。哦,朕这些时日忙于应对多尔衮,竟将赣州之事暂搁一旁。”说罢,朱由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道:“金声桓可拿下赣州否?”
“尚未……”李成栋低头答道。
“传朕旨意,令刘芳亮前去探查,若能顺利拿下,自是最好,若着实困难,不妨放城中建虏逃走。”
“陛下,” 何腾蛟急忙进言,“即便难以攻克,也不必放走城中建虏,可继续围困便是……”
朱由榔神色一凛,语气略带责备:“何腾蛟,你莫要糊涂。城中尚有十多万百姓,若继续围困,最先饿死的必是无辜百姓,让十多万百姓为那建虏陪葬,岂是明智之举?李成栋——”
“微臣在。”
“你告知刘芳亮与金声桓,此乃朕之旨意,可放赣州城中建虏离开,并确保其安全,但他们若敢伤害朕之大明子民分毫,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遵旨。”
朱由榔看似轻松定下诸事,实则每一步皆蕴含着深谋远虑。
他深知军屯之事关乎大明根基,既要考虑军队的安置与发展,又要预防地主豪强可能的刁难,故而早早埋下伏笔,安排严起恒应对。
对于赣州之事,他更是权衡再三,在军事战略与百姓安危之间果断抉择,既不愿因强攻而使百姓受苦,又以强硬手段威慑敌军,保大明子民安全,其帝王心术与远见卓识,于此尽显无遗。
不到三日,严起恒风尘仆仆的从广州赶到了应天。
朱由榔得知严起恒进京,即刻安排了接见。
书房之中,气氛略显凝重,朱由榔目光坚定地望着严起恒,将自己心中那在各地建立军屯的宏伟计划详细地对他说了一遍。言罢,朱由榔微微前倾身子,凝视着严起恒的双眼,问道:“严起恒,你可有胆量领下朕的旨意,全力以赴做成此事?”
严起恒站在那里,回想起在广州与各路地主豪强艰难周旋的经历,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在他心中,那些豪强虽看似张牙舞爪,实则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更何况,一旦他应允了朱由榔,身后便是有着二十万大明雄师作为坚实后盾,这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底气。然而,他并未马上脱口回应,而是缓缓屈膝,庄重地跪在朱由榔的面前,神色凝重地说道:“陛下,微臣有话,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由榔见他下跪,赶忙说道:“有话但说无妨,不必跪着,起身说话。”
严起恒微微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陛下,这话唯有跪着,方能表达微臣的敬畏与惶恐,还请陛下容微臣跪着倾诉。”
朱由榔轻轻叹了口气,抬手示意:“既如此,那你便跪着说吧。”
严起恒深吸一口气,额头微微沁出细汗,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微臣……微臣担忧,若接下此重任,全力推行,将来会遗臭万年,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