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带着芍药来到食鼎楼,大堂内的客人已经被清空,只剩余泾渭分明的两帮人站在大堂中央。
一方自是以安锦为首的食鼎楼的伙计,而令一方应当就是林大将军的独女林惜颜以及家仆了。
沈琼华缓缓走近,突然在林惜颜的那一群人里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脚步一顿,后又恢复如常。
伙计们等人看见沈琼华来了,纷纷双手抱拳作揖,道:“东家。”
安锦上前行了一礼,喊道:“小姐。”
沈琼华淡淡地嗯了一声。
自从上回与安王在食鼎楼见面狠狠奚落他一番后,既然身份已然卸下,沈琼华便索性大大方方出入食鼎楼,因此有不少人知晓食鼎楼是沈家的产业。
沈琼华朝对面扫了一眼,对面有个皮肤有些黑,下巴微微抬高,神情倨傲的华裙陌生女子,应当便是林惜颜了。
沈琼华还是第一次见林惜颜。
听说她从小在边关长大,一个多月前,皇上将林将军调回京城,林惜颜才一道回了京。
上回万寿节,进宫时人数众多,根本来不及注意谁,后来安王请求赐婚时,她又离席了,自是没见到真容。
而沈琼华又不喜欢参加京中的世家高门的宴席,自然无缘与她相见。
至于上一世,她连林将军都未有印象,更别说她的女儿了。
不过上一世林将军应当没有被调回京城,不然她肯定会有印象。
沈琼华压低声音问安锦是怎么回事。
安锦颇为无语地撇了撇嘴,道:“这位林小姐来食鼎楼点了一桌的点心,结账时却说我们这是黑店,一盘小小的点心居然要价这么贵,说我们没良心,让我们赶紧降价。”
安锦管理食鼎楼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客人。
点菜时,每个糕点和菜品的价格都标得清清楚楚,你嫌贵可以不点,但你不能都点了一通后嫌贵强迫酒楼的食单降价吧。
不降价就是黑店。
简直是不可理喻!
沈琼华一听就知晓林惜颜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做生意的,生意若是好,只听说过往高了涨的,没听说过往低了降的。
她眉梢一挑,看向躲在林惜颜身后的周令宜。
若说这里头没有周令宜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沈琼华其实这几日也在考虑要不要写封信让人丢到林将军府门口提醒一下林惜颜。
毕竟若是上一世能有人提醒一下她,她也不会落入这个火炕,如今她跑了,这个原本由她跳的火炕变成了林惜颜跳,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但一来谢祁安此人脸皮奇厚,谁也不知晓他会不会两头骗,二来不知林惜颜的秉性如何,她怕惹火上身。
她如今好不容易从安王府与永宁伯府里撇清干系,可不想再牵扯进去。
思虑再三,这才暂时搁置,却是没想到今日会在食鼎楼相见。
周令宜倒是聪明,怕她会告知林惜颜,便先与林惜颜打好关系,到时永宁伯府与林家都是安王一派的,怎么也比她说的话要令人信服一些。
就在沈琼华思绪翻飞之际,一道女声响起,“你就是沈琼华?”
林惜颜缓缓上前几步,上下打量着沈琼华,随即嗤笑一声,“果然是个商户女,万寿节远远看了一眼,如今近看之下,也不怎么样嘛。”
可话说的可谓是相当不客气,周令宜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真是不枉她费了那么大的功夫。
她怕沈琼华将那日的谈话泄露出去,趁着这几日以殿下表妹的身份与林惜颜打好了关系。
林将军是大头兵出身,靠着军功站稳脚跟,这林惜颜倒好,仗着父亲有军功,在边境作威作福惯了,到了京城摆的架子比她这个正经侯府出身的嫡女都高。
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二人如今也算好友。
她昨日才跟林惜颜说过从前沈琼华居住在伯府时,经常与殿下私底下见面,林惜颜今日便闹上了食鼎楼。
林惜颜认定了沈琼华对殿下有不轨之心,如此一来,即便之后沈琼华说什么,林惜颜都只会认为沈琼华是在挑拨离间。
沈琼华听着这般无礼的话也不生气,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声音不疾不徐道:“我确实是沈琼华,林小姐也可以唤我嘉林县主。”
林惜颜一哽,瞥嘴道:“用银子捐来的县主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征战沙场,建功立勋,才真正让人敬服。”
沈琼华点头道:“林将军屡立军功令人敬服,但我凭自己双手挣来的银子救助了受灾的百姓,获得了县主的封号,我也觉得很自豪呢。”
林惜颜蹙眉,她怎么觉得沈琼华话里有话?
看着沈琼华娇艳如花的脸,林惜颜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
她冷笑一声道:“靠着开黑店搜刮老百姓囤积起来的银子捐得的县主封号,你还有脸自豪起来了?”
沈琼华眼皮都没掀一下,道:“林小姐这话可不能瞎说,食鼎楼的每道菜,每样糕点都是明码标价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想吃可以不吃,怎么能说食鼎楼是黑店呢?”
“难道是林小姐闭着眼睛点,没有看食单,要结账时发现带的银子不够,这才恼羞成怒?”
“不至于吧?难道堂堂林大将军的府邸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
沈琼华这话一出,堵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就笑出了声。
林惜颜有些恼羞成怒道:“我将军府怎么可能拿不出来?本小姐就是看不惯你这副做派!”
“你看看你这糕点食单,一碟普通的糕点都要二三两,上头还有四两一碟,甚至五两一碟的。”
“京城最大的酒楼最贵的糕点也才二两,你这不是黑店是什么?”
“本小姐这是好心劝告你,你卖得这么贵,京中有多少人吃得起?”
“赶紧降价!向其他酒楼看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