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沁抿了抿唇，道:“先前，咱们的人不是查到了梁家曾登门林府提亲的事吗？”
“若是能寻个机会揭露此事，那梁家曾觊觎待选秀女，必然会被降罪，这婚约不是自然便作废了吗？”
“那林婉宁入宫前与外男不清不楚，也会被御史言官口诛笔伐，哪里还有脸在皇上身边待下去啊。”
江归原横眉冷冷扫了她一眼，真想收回先前夸她那两句话，这哪里像是有点慧根的样子啊，脑子里装的，分明都是泥土。
还是失了水分，干涸的泥土。
她到现在都没看出来，皇帝这是彻底和江家翻脸了，即将明火执仗的打一场。
从前让她使计策爬龙榻，是要向皇帝卖好，博一条退路。
如今明知皇帝不可能再接纳江家，那她也就无用了，这婚约退不退还有什么要紧，整个江家的前路才是最重要的。
江归原冷冷道:“蠢货，我自有打算，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不许再轻举妄动。”
江玉沁愣愣的看着江归原离去，婢女才将她扶了起来。
待回了自己的营帐，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精致的容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想着往后余生，要嫁与一个那样的浪荡子，与一群小妾打擂台，且守一辈子活寡……
她再也忍不住，撒气般的将营帐内的珍贵物件都摔了个遍，才趴在榻边痛哭起来。
……
听着无痕一句一句的回禀，林婉宁夹着菜的手都不由得顿住。
没想到昨日之事，还有梁彻参与其中。
也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至此，这……真是为了美色，连命都不要了？
更没想到，裴玄清竟能做出这么损的事。
让一个沉迷女色的男子，再没有能近美色的能力。
再将一心想爬上龙榻，入宫封妃的江玉沁赐婚给一个这样的人，真是……
杀人诛心。
思及此，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身旁的男子。
男子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只垂眸看着面前的碟子。
而碟子里，是一块鱼肉，他正耐心的将鱼刺一一挑干净，又检查一遍，才夹起放进她的小碗中。
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他依旧面色未改，只轻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她吃鱼肉。
无痕已回禀完毕，低垂着头，丝毫不敢窥探主子之间的互动，耐心等待着后续吩咐。
帝王视线收回，落到无痕身上时，冷冽漠然的气质回归:“盯好江家，今日一事江归原自然看得清形势，他会明白该如何做。”
“将该准备的证据都完善好，近日，朕便寻个契机，递到江家手上。”
无痕拱手领命，退出帐外。
想到上次他说近日江家有所行动，再加上今日对无痕的吩咐，林婉宁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
她放下筷子，扭头看他，抿了抿唇道:“江家是不是要提前行动了？是不是因为赐婚一事？”
“我……我为你惹麻烦了是吗？若是昨日，我……”
“没有。”
裴玄清也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她因着急而蹙起的眉头:“江家迟早要走这一步，我也正欲寻个契机送去。”
“昨日之事，事发突然，无人能预料，这个时机不会惹人怀疑，顺理成章，很合适。”
“这样算来，婉儿是帮了我才对。”
林婉宁忍不住眼眶有些泛酸，明明是她做错了，她若信他，若第一时间寻他问清楚，便不会有这些事了。
她打乱了他的计划与布局，或许要许多人都为之重新筹谋布置，可他却连一丝责怪都没有，依旧对她温声细语。
裴玄清拿起筷子，继续为她挑鱼刺:“待会儿，我召张先来给你请脉。”
“昨日你迷路受了惊吓，秋日又风凉，惊惧受寒，今日便病倒了。”
他又要她装病。
大抵是要她病到起不了身，卧床修养，便可名正言顺的藏在营帐内，受他的人保护。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的病自然也就可以好了。
林婉宁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凑近一些，伸手握住他的臂弯:“很危险是吗？”
小女子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裴玄清的筷子都颤了颤，他侧头看她，唇角微勾:“不危险。”
“江家所有的动作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他们要做什么，届时会发生什么，我都一清二楚。”
“不过是将罪名过到明面上，给朝堂与天下一个交代，别怕。”
“你骗人。”林婉宁才不信，若是不危险，他为何要她装病躲避？
裴玄清无奈:“不骗你，真的不危险，我保证毫发无伤的回来。”
小姑娘是担心他呢，他高兴，自然也很乐得耐心的哄一哄。
林婉宁攥紧他的衣襟，直直盯着他:“既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又不危险，我有何去不得的？”
裴玄清神色严肃了些:“你若在，我无法静心。”
纵然他运筹帷幄，对此局有必胜的把握，可凡事总有万一。
她身子娇弱，届时场面自然一片混乱。
万一有人使暗器，她躲避不及……
万一有人趁乱对她做什么手脚……
万一混乱中她伤到一丝一毫……
他不敢想。
林婉宁咬了咬下唇:“可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让我在营帐内如何能安心啊？”
“而且，以我如今盛宠六宫的名头，若我重病在床，你却在外享乐，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岂不是更可疑。”
“若是江家因此生了一丝疑虑，取消行动了，那这一番筹谋不是都白白布局了吗？”
裴玄清当然知道，将她安置在营帐内，或许会令人生疑，可他更担心她的安危。
如今所为，皆在对赌罢了。
看着小女子灼灼期待的目光，他终究败下阵来，抬眸看向富康公公道:“不必传召张先了。”
终于松了口，林婉宁眉眼微弯，也松开了他的衣襟。
看她并未有再拿起筷子的打算，裴玄清又一筷子一筷子的将她的小碗填满:“今日怎吃的这样少，再吃些。”
林婉宁摇摇头:“不吃了，今日不饿。”
“就是昨晚没睡好，现在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