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书买回来了,今日我运气好,还淘到了两本孤本,你看看喜欢吗?”
桑知笑容明媚,将手中的书放在床边。
叶宵此刻半坐起身,他方才用了粥菜,面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小妹买的我都爱看。”
他拿起一本翻开,感受着手中书页的触感,柔软又粗粝,忽的鼻头一酸。
“你总呆在屋里,这可不行,改日我让竹青在胡床上加两个轮子,推着你出去晒晒太阳。”桑知认真道。
她总觉得这屋里头不够亮堂,没毛病的人呆久了也会变得沉闷。
叶宵被逗笑:“你一贯鬼点子多。”
桑知见兄长展颜,不免想到方才遇到的那位顾姓学子。
说起来,这位学子倒是跟兄长很像,眉眼周正,一身清正之气,让人看着就心生信任。
就算被鬼缠身,比平常人倒霉一些,也不至于会沦落至人人喊打的地步。
这么想着,桑知便问了出来。
“大哥,你可认识一位叫顾春生的学子?”
叶宵点点头,他对此人印象颇深。
“是南边来的外籍考生,我看过他的文章,文采斐然。”
桑知惊讶的挑眉,能得到文昌星的认可,顾公子想必在学问上颇有造诣。
“怎么了,你今日遇见他了吗?”叶宵温声问道。
桑知将方才书肆发生的事同兄长讲了一遍,叶宵听完后眉头拧成一团。
“你描述的顾兄,同我所相识之人相差甚大。”
“顾兄为人随和且学识渊博,不论是谁向他讨教问题,他都乐于解答,故而人缘很好,我腿未出事前,我们经常坐在一起谈经论道,那时书院同窗对他评价很高。”
“是这样么。”
桑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逃跑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叶宵点点头。
“顾兄刻苦努力,对各种文章见解独到,若不是为家境所累,他早就可以考中进士,万不会蹉跎到现在的年龄。”
叶宵惋惜不已,顾兄颇有才学,只是他家中太过穷苦,能从南方一路进京没有饿死,已是不易。
他原是想赠银钱给顾兄,帮他渡过难关,可顾兄宁愿一边替人抄书换钱,一边做学问,也不愿接受施舍。
他是打心底钦佩顾兄。
本以为顾兄能挺过冬天,顺利参加春闱考取进士,没想到现在竟然落魄至此。
心下不禁一阵难过。
“我可以帮他,我今日观他面相,想必是受了阴魂侵扰。”桑知淡淡道。
叶宵紧紧抿着唇:“我虽不懂你学的奇门异术,但对周易也略知一二,阴阳相冲,你这般会不会对身体有损。”
刚刚小妹出去后,他便从喜悦中冷静下来,他仔细想了想,若是小妹经常跟鬼魂打交道,不知会不会被影响。
尤其是,他的气运被人偷走,小妹还要跟背后之人斗智斗勇,更是危险重重。
若是小妹会因此受伤,这腿他宁愿不要。
现在自然……也不放心小妹帮别人。
桑知看兄长谨慎小心的样子,心底柔软。
有家人,好像是比孤身一人好一点。
“不碍事的,我体质与常人不同,寻常人不能长久接触阴魂,而我不仅可以与他们共处,还能超度他们,这于我是延年益寿的好事。”桑知解释道。
叶宵摩挲着手指。
从前他对这些奇闻异事不屑一顾,现在面对小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太……孤陋寡闻了。
但好在这事对小妹无损害,他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
“顾兄人品上佳,值得相帮,但你与阴魂打交道时,一定切记要量力而行,不可逞强。”叶宵皱着眉头慎重的嘱咐。
“知道了。”桑知无奈的笑了,兄长像个啰嗦的小老头。
“解决这事应该不难,就是不知我该去何处寻他?”
“顾兄曾邀请我去过一次,在长河街靠近西市的一个大杂院,他住在靠近鸡圈的一间小屋。”
那个大杂院,一共住了六七户人家,顾兄家境贫寒,只能租下其中一间小屋子。
而那间屋子靠近鸡圈,每天能闻到一股粪便的臭味,且方向不背阴,到了阴雨天,还有些潮湿发霉。
不过顾兄坦坦荡荡,不因贫穷而羞愧,主动相邀,其虽身在陋室,但心境高洁。
若是小妹能帮到他,确是一件好事。
“好,我去看看。”
桑知点了点头,立即动身出发了。
顾春生眼下青黑,头上的黑气都快凝成实体,若是再不救他,人便彻底废了。
西市旁边的大杂院不少,又都没有名字,桑知一路走一路打听,在曲折的小巷子里走了好久,才找到顾春生居住的地方。
大杂院大门敞开,院子中几个妇人坐在石墩上,一边谈笑,一边浆洗衣服。
桑知走上前:“大婶,请问顾春生住在哪间屋子?”
体型微胖的妇人立即放下衣裳,手在围兜上蹭了蹭,警惕的看过来。
扫视一圈,见只有桑知一人,她跟其他几个妇人对视一眼,将桑知拉到一旁。
“姑娘,你来这你家里人知道吗?”
桑知:???
桑知摸不着头脑,只如实道:“我兄长知晓。”
几位妇人顿时唏嘘一片,劝道:“你兄长没成婚呢吧,他年轻不知事,你听婶子一句劝,赶快回家去,千万别被顾春生的外表蒙骗了,他不过生了个好皮囊,他人……”
妇人嘴一瘪,摇摇头:“不行!”
桑知恍然大悟。
这是将她当成了,背着家里人来寻情郎,情窦初开的少女了。
不过她们跟顾春生朝夕相处,说不定发现了什么异常。
“婶子,你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妇人给桑知搬来一个石凳,拉她坐下,语重心长道。
“唉,这院子不是我们的,我们也就是租户,不然早将他赶出去了!”
其他几个妇人衣裳也不洗了,都凑过来。
“是啊,那种变态,我成天看见他就直犯恶心,亏我原来还想把我家姑娘许给他,真是看走眼了,还好没说成。”妇人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变态?”桑知挑眉。
“他成天对着一幅画发痴啊,娘子娘子的叫,跟那画同床共枕,我相公上次就想看一眼那画里的女人长啥样,差点被他打了一顿,跟没见过女人一样,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这算啥,我上次早上还看他亲了一口那画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画做点别的。”
妇人打了个寒颤,玩笑道:“还好你没将你女儿嫁过去,否则还要给人家的正头娘子做小呢。”
“哈哈哈……”
几个妇人笑做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