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儿,是我。”
桑知推开门。
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外面的寒意走进门。
桑知顺着目光看去,果然是父亲叶铮。
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是有无法当着母亲和兄长面说的难言之隐。
叶铮不安的搓了搓手,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知儿……”
他方才拉着梅氏左问右问,深深的被女儿的能力所震惊。
他在屋中左思右想,琢磨了又琢磨,才终于下定决心来寻求女儿的帮助。
桑知刚刚便猜到一些,于是干脆拉着他在桌前坐下。
“你的手臂到底痛不痛?”桑知又问了一遍。
方才吃饭时,她余光看到父亲手腕处缠绕着一丝黑气。
那黑气犹如黑色的线头,从父亲袖口处冒头,但是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且她刚刚抓父亲手臂时,他确实不像疼痛的样子,所以桑知方才并不能确定。
叶铮心中一紧,嘴唇张张合合:“只是偶尔疼......”
“只有......在我摸兵器时......会痛。”叶铮从牙缝挤出这句话。
从半年前开始,他的手只要一拿起兵器,痛感就会从指尖蔓延到大臂。
不论是何种兵器,都不行。
刀、剑 、枪 、矛、戈 、戟、槊。
他哪一种都尝试过。
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从渐渐能强撑拿得起兵器,到现在甚至只要远远看着,手臂就会隐隐作痛。
他也曾偷偷去看过一段时间的大夫。
针灸中药都试过了。
都没有用。
只要是除了兵器,他手臂日常拿取其他东西并没有问题。
一直给他治疗的大夫说他手臂健壮,脉搏也沉稳有力,都话里话外让他去看看脑子。
他又羞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没有大夫愿意再给他看病,他也只好主动申请调离兵部。
毕竟,一个拿不起任何兵器,只能赤手空拳在战场上和敌军搏斗的将领,兵部不会需要。
况且,这理由听起来也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连大夫都不信,旁人又怎会相信,因此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他离开兵部的真正原因。
叶铮小心翼翼的看向桑知,生怕女儿把自己当成精神错乱的疯子。
桑知拿着父亲的手腕,扒开他的袖口仔细看了看,认真道:“我信你,你把袖口解开我看看。”
叶铮跑到里屋,解开前襟,又老老实实的将衣服系好,只露出一条胳膊。
桑知目光落在父亲的胳膊上。
简直触目惊心。
黑气密密麻麻的缠在父亲的胳膊上,几乎快将他的手臂吞噬。
那黑气宛如一条条游动的黑蛇。
自父亲的腋下盘踞,往他的手腕处生长。
桑知抿着唇,原来可能是黑气没有生长出手腕,父亲又穿着黑衣,她从前才未曾发觉。
叶铮却看不到,在他眼中,他的手臂没有伤口,只是莫名的疼痛。
他无知无觉的问道:“怎样,知儿?”
桑知掏出一张符纸,贴在父亲的手臂上。
可那黑气犹如有生命一般,灵巧的躲开了符纸。
眼看符纸没用,桑知摇摇头:“这些黑气我之前从未见过。”
叶铮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女儿如此厉害都没办法,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在礼部蹉跎完后半生了吗。
桑知紧接着又道:“我虽不知这黑气是什么东西,但我可以尝试替你驱逐它,只是这东西侵扰你已久侵扰你已久,根深蒂固,我只能抽丝剥茧,见效会很慢。”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桑知紧紧抿着唇,闷声道。
叶铮激动的连连点头。
他刚刚在房中时,虽已禽舍耳听了梅氏的描述。
但这种玄而又玄的事,若不是他自己身上也发生了,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此刻女儿愿意尝试出手,他就已经万分激动了。
桑知点点头,让父亲去府上找一些细竹篾来。
叶铮记起,前几月中秋节时,府上有不少下人自己做灯笼赏玩,于是带着小厮去仓库里找了找,果然找到剩的一些竹条。
桑知又找来一些宣纸,三两下便扎好了一个小人。
她让叶铮分别在小人的左右胳膊上抹上自己的鲜血。
最后在小人的脚底写下父亲的生辰八字,这才算好。
这黑气她方才用符纸直接驱赶,并没有效用。
因此她只能用沾染上父亲气息的纸人,尝试将黑气一点点迁移。
桑知将纸人放在父亲身边,拿起一根银针在父亲的胳膊上微微一刺。
等着黑气丝丝缕缕的攀上银针。
桑知迅速抽出。
转手将针插在小人身上。
好在桑知对人体针灸的穴位了解一二,扎针时父亲不会感到很疼痛。
如此循环往复几十次,直到父亲头上隐隐冒出一层薄汗,桑知才罢手。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
原本已经蔓延至手腕处的黑气隐隐约约往后消退了一寸。
而此刻,叶铮抹在纸人上鲜红的鲜血,也变成干涸的黑色。
叶铮看着纸人,背后隐隐发凉。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的血也是这样黑吗?”叶铮暗暗心惊。
桑知缓缓摇头,沉声道:“你的血液在体内循环代谢,不会受到影响。纸人终归只是纸人,它只能承受这一次的清除,下一次便需更换新的了。”
接着她取出一张镇邪符递给父亲,叮嘱道:“此符应该能暂时压制这黑气,这段时间你每天都需抽出一些时间来让我为你清除,并且在彻底根除前,你千万莫要再触碰兵器。”
叶铮慎重的点点头。
女儿不让碰,他肯定打死都不会碰。
桑知不知想到什么,又凉凉看向他:“尤其是不能喝大酒,整日宿醉,不用脏东西影响,自己就会先颓废掉了。”
叶铮头一次被女儿训斥,心中又暖又羞愧,点头如捣蒜,连忙穿好衣服,消失在黑夜中。
与来时不同,这次他连步伐都是无比轻快的。
他从前不敢奢求能回到军营,现在隐隐又有了盼头。
桑知拿来一个火盆,放在屋门口,小心的将纸人扔进去烧掉了。
她亲眼看着那上面的黑气随着火光消散,才放心的上床休息。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自从来到京城,怪事一大堆。
仿佛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推手在操控一切。
尤其是侯府异样频频。
桑知想到,在叶清挽身上感到被窥探的异样,忍不住心生怀疑。
只是她又想不通,她的堂姐......说不上聪明,甚至还有些愚蠢,真的有这个头脑安排这么多的事情吗。
桑知脑海中纷繁复杂,最终昏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