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退下。”
皇帝一声令下,宦官和太医纷纷退去,殿内又只剩皇帝和慕元桢两人。
皇帝坐在宽大的龙椅之上,俯视自己的儿子。
“元桢,朕愿遍寻天下名医为你诊治,朕愿意让你继承大统。”
慕元桢心中寒凉,皇帝确认了他命不久矣,就马上给他继承大统的希望。
只不过,是想让他更好的任由摆布罢了。
“父皇不必为儿臣劳心,事已至此,也不必劳神费力的诊治了。林晚棠也做了婕妤,儿臣以后,会云游四方,避免进宫见面尴尬。”
皇帝眼神幽幽,“若她不是凤命女,朕是愿意成全你们的。”
慕元桢完全不信父皇的话,他若真有心成全,就不会有任何借口。
“儿臣明白,愿父皇顺心顺意。”
慕元桢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温度,行礼告退,没做丝毫停留。
皇帝独自一人在大殿里,昏黄的烛火,被风吹动,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在皇帝的脸上。
他感觉疲惫万分,无力的靠在龙椅的扶手上,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
“难道是朕错了?不,朕不会错,先皇也是如此,才杀了皇兄,传位给朕。是慕元桢,太过锋芒毕露,就算朕不下毒,也会有人动手杀他。朕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朕不是真的想害死他……”
这是皇帝此生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暴露自己的软弱。
在皇位上坐得久了,早就想不起,什么是亲情,什么是温暖。
董放眼见着慕元桢从大殿里出来,面色如常,不像是被用了刑。
他在午夜的寒风里站了许久,皇帝并没有让他们进殿,只让宦官打发他们回去。
董放塞了一锭金子给宦官,“陛下,是否重责了三殿下?”
那宦官颠了颠金子的重量,满脸笑意,“咱家进去的时候,陛下的金杖都断了,地上好大一滩血哟。刚才还急招了御医过去,听说这三殿下时日不多咯。现在陛下召中书令进谏,看来是急着要草拟诏书。”
董放顿时安下心来,按宦官所说,慕元桢完全是在硬撑。
皇帝这么晚,急着召见中书令,肯定是要草拟废三皇子为庶人的诏书。
董放急匆匆赶去侯府,让楚佩芳安心准备,只要是林玉棠进了宫,就万事大吉了。
翌日清晨,王天师领了皇帝圣旨,带领一众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的来到侯府门前。
王天师清了清嗓子,当众大声朗读册封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林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凤命天女,今册为婕妤,授以金册,尔其益懋淑慎,顺天承命,钦哉!”
林顾池带领着侯府众人,跪在地上,领旨谢恩。
王天师特意对楚佩芳笑了笑,谄媚的说道:“贫道特地跟陛下请旨,这是御赐织金锦缎,还请林婕妤盖在帷帽之上,趋吉避凶。”
小道士恭敬的端着布料,楚佩芳满意的塞了一把金叶子给王天师。
“谢主隆恩,也多谢王天师,为我侯府筹谋。”
林玉棠顶着林晚棠的名义入宫,本就戴着帷帽,再盖上这织金的锦缎,任谁也看不到她的脸。
林玉棠看不见路行动不便,王天师便借口说,凤女不能沾染凡尘,要脚不沾地的抬进宫中。
侯府门口挤满了人,都想看看天命凤女的模样。
林晚棠戴着月白色的帷帽,站在角落,眼看着林玉棠被迎亲的队伍从侯府抬走。
身边不断有人说起,侯府两位嫡女的故事。
“赵家嫂子,你听说了没,这侯府两位嫡女,一个是天女下凡,一个是地狱的恶鬼。陛下迎娶了凤命天女,我们大盛朝廷就要好起来啦。”
“哟,这几天谁还不知道这事啊,听说已经把那恶鬼嫡女关进了房中,永远不能放出来。”
“呵,你消息灵通啊,听说这恶女出门就会有祸事。”
“我说的呢,前些天我家老婆婆暴毙身亡,肯定是因为这恶女出门了。”
“可说呢,这恶女可怕得很,说是侯府里也没人敢接近呢。”
众口铄金,传言逐渐愈演愈烈。
林晚棠和竹影回到院子,慕元桢已经等候在房中。
“让你好好躺着,怎么又起来了?”
林晚棠一进门,就斥责慕元桢,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推回了床榻。
慕元桢心里暖洋洋的,他听闻,民间的夫妻大多是如此,妻子会管着夫君。
不像,皇宫中,每个女子都极尽谄媚,只为了谋得皇帝的青睐。
“我还不到弱不禁风的地步,那几味药也都知道位置了,云骁已经派人去寻来了。”
“那也不行,你这几次接连受伤,特别是这次,伤得极重。你当你这身子是铁打的不成,这个月,都不许动用内力。”
林晚棠给慕元桢盖上薄被,虽然外面夏日炎炎,但是慕元桢的身子虚耗过多,冰凉如雪。
“好,都依你。”慕元桢眸子里的情意,林晚棠看得真切,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刚才去侯府看过了,林玉棠果然是顶着我的身份入宫。董放和楚佩芳真是胆大包天,认准了陛下要的,只是凤命天女这样的名号吗?”
慕元桢默不吭声,一双眸子盯着林晚棠,像是在思考。
林晚棠拿来药碗,举着勺子,在唇畔吹起,“殿下喝药。”
慕元桢顿时皱眉,“不是说好了,不要再这样叫我。”
“一时忘记了,慕公子,请喝药。”
林晚棠故意逗慕元桢,歪着头,左手端碗,右手举着勺子。
慕元桢叹了口气,认命的一勺又一勺的喝下了苦涩的汤药。
“好了,慕公子歇下吧,我去看看,竹影有没有把我的酒偷回来。”
慕元桢眸中闪烁寒意,淡淡开口,“是梅子酒?”
慕元桢不愿意提起陌寒的名字,更不愿意林晚棠还惦记陌寒酿制的酒。
林晚棠动作微微凝滞,“是娘亲为我酿的女儿红,原本是埋在院子里的,打理院落时,都挖了出来。娘亲说,待我出嫁那日,才挖出来开坛。”
慕元桢见林晚棠眼神落寞,心疼不已。
“让云骁去帮忙。”
林晚棠眼中含着泪,“不用了,苏公子陪竹影过去了,眼下侯府都忙着待客,没人去我那院子里触霉头。”
慕元桢垂着眸子,缓缓开口,“陌寒还住在你的院子,这是暗卫刚送来的消息,你要看吗?”
慕元桢拿出暗卫送来的消息,小小一张纸,卷在筷子大小的竹筒里。
上面还封着蜡印,慕元桢不想看陌寒的消息,又不得不关注陌寒的消息。